提起聂昌父亲,邵太太内心满是抗拒膈应,平和的面容一瞬间被撕裂,“这个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我这个做妈的还活的好好的,再说老邵也挺关心郁承,男人三十而立,事业有成以后再考虑儿女情长也不晚。”
聂昌父子都已离世,她自己也半死不活地要靠轮椅代步,聂昌模样像她一些,反倒是邵郁承剑眉星目,跟聂臣像了个十足。老太太被邵母这一番话刺得心口痛,许如喂她喝了口水,老太太拉着许如的手,找到力量支撑一般地回击:“是啊,可再怎么说也不是亲生的,那么大的集团哟,以后会交给郁承吗?邵家子孙多,倒没听说有什么歪瓜裂枣,以后你们母子在邵家日子可不会好过,我也是在为你们担心。”
邵太太握着茶杯的手更紧了些,这的确是他们母子在邵家的处境,四年前,邵康无意间知道了邵郁承的身世,家里天翻地覆。念在跟她多年夫妻感情,邵康没有将他们母子赶出家门,邵郁承也仍处在东陵集团的核心,只不过邵家枝繁叶茂,未来集团命运如何真说不准。
邵郁承见母亲脸色几番变化,料到她不打算再多费口舌,最初他确实怪过母亲,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因为他忽然曝光的身世要费尽心思守护。可她毕竟是他母亲,不管他的身份多么不光彩,她都是生他养他的人。邵郁承勾唇一笑,“谢谢伯母这么关心,不过大概是我胸无大志,并不觉得邵家的一切对我来说多么诱惑,倒是我父亲——”
他故意顿了一顿,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他口中的父亲,不是邵太太嘴里的老邵,而是亲生父亲。
“我听说聂家几年前财力雄厚,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为我这个没见过面的儿子留下什么遗产?就算没有,大哥死了,他的那份又要怎么算?”
他此刻像一条随时准备咬人的蛇,吐着信子,许如只觉得后背发凉。
“你——我还没死呢!”老太太抬手一指他,又无力地捂上胸口。老太太身体不好,许如赶紧起身朝身后道,“张嫂,拿阿姨的药过来。”
邵太太这时忽然站起身,紧紧抓着手里的包说:“我们有事先回去,就不用送了。”
被老太太死死抓着手,许如也顾不上礼道,回头冲他们点了点头就赶紧接过张嫂手里的药。
直到门口的声响彻底消失,老太太松开了许如的手,摇摇头说:“我没事,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他们。”
许如低低嗯了一声。
老太太看着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叫他们过来吃饭吗?”
“为什么?”许如坐下来,打算洗耳恭听。
老太太笑了几声,只是笑容苍凉,“聂昌跟他父亲都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个许如早就知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聂昌在跟她结婚后一年就提出离婚,怕哪天他忽然死了,留下她一个人,也是因为这个病,聂昌才离世。她当时不肯离婚,聂昌捏着她的下巴说了狠话:“许如,你别把我当成什么好人,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活不过三十,医生都不建议我结婚,我却还是拉着你赔上我们的婚姻,我很自私,但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你还这么年轻,我不能拖累你。”她还是摇头,聂昌第二天带回家一个女人,当着她的面扒了那个女人的衣服,又亲又咬。
她脑海里忽然晃过邵郁承的那双眼睛,真的跟聂昌很像,一样的漆黑深邃。
这也是她今天无法坦然面对邵郁承的原因。
没让她沉浸回忆太久,老太太接着道,“可为什么那个女人为他生的儿子,健健康康地,一点事情都没有?邵家甚至不惜花高价从媒体那里将邵郁承身世的真相撤下头条。她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她就是一个婚内出轨的贱|人,勾引了聂臣,是她勾引聂臣!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好过……”老太太咳了几声,许如还未来得及给她递水,她人已经昏了过去。
☆、第三章
第三章
将老太太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说没大碍,许如这才放下心来。张嫂回家拿了换洗的衣物,许如陪老太太在医院待了一整夜,怕老太太醒了没人照顾,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早晨,张嫂看她黑眼圈怪重的,劝她跟校领导请假,许如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还是坚持去了学校。
她下午有课,上午就在办公室备课。
十点多钟的时候她下楼盯着十班上操,刘欣欣悄悄溜过来找她。
“许如,跟你反映个事。”
许如见她表情严肃,马上问她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晚你们班一个男生三更半夜不睡在走廊里抽烟,被我们班的学生发现了,吵了起来,影响比较差,好几个宿舍舍长跟我反映他们昨晚没休息好。”
“谁啊?我叫他出来。”
刘欣欣说:“邢恺,就是那个大高个。”
许如心里叹了口气,从最后一排抓了邢恺过来。刘欣欣已经回了四班上操的地方,许如往那边看了一眼,问他:“昨晚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晚不休息,四班班主任都找过来了。”
邢恺耸耸肩,“就抽烟了呀,谁知道他们成绩好的怎么个想法,非要制止我。”
“你抽烟是对的吗?”
“对不对他们都管不着吧。”
许如伸出手,“烟呢?”
邢恺哼笑一声,“不在身上啊许老师,在宿舍,要不你跟我去拿?”
邢恺没想到许如真的会跟他回宿舍拿烟,他站在宿舍楼门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许如跟宿管大爷打招呼。
大爷开了门,大概是看许如身材纤细怕她被学生欺负,也跟着二人一块去了四楼。邢恺进宿舍以后在柜子里拿出两包烟给许如。
“还有吗?”
“没了。”
“被子底下呢?”
邢恺老大不情愿地走过去,又拿出半包,“这回真没了。”
大爷看没什么事,溜溜达达地走了。
许如拿着烟出去,邢恺跟在后面忽然问:“许老师,你不问我为什么那么晚不睡吗?”
“反正不会是偷偷学习。”许如头都没回。
邢恺笑了声,“因为在想你啊。”
许如的脚步顿在原地,他语气有些玩味,也有点暧昧。她有回听到班里的男生偷偷议论自己,话都很直白,心思昭然若揭,她一直觉得那是青春期男生对任何女性都会有的心思,没兴趣了也就不了了之,不必戳破。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学生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怎么了?”高大的男生来到她跟前。
许如抬起头,吐出口气说:“刚刚那句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说出口的话要负责任,我是你的老师,你应该尊重老师。”
邢恺蓦地笑了,“许老师还是单身吧,可我记得两年多以前,我在人民医院妇产科见过你啊,孩子生了没有?”
许如满脸地难以置信,她的确去过,那时她跟聂昌已经离婚,她却被检查出怀孕,后来那个孩子没能留下来,她只去过两次医院,就恰巧被他看见了?
许如让自己冷静下来,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抬脚飞快下了楼,临走前又丢下一句话。
下午给十班上课,许如眼睛一秒都没有分给邢恺在的方向。
往黑板上写题目的时候,许如在想,十班上一位班主任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辞职的。明明她上学那会,班上的男生说话没这么龌龊,邢恺为什么能讲出那样的话,丝毫不怕她,难道是她平时太温和了?
她回身,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有几个交头接耳的男生瞬间老实下来,埋头在高高的书本后。
“都抬头看黑板,桌上有答案吗?”
刚刚那几个男生瞬间坐直了身体,视线落在她的板书上。许如写英文是真的漂亮,说能够跟字帖媲美也不为过,她刚来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女生因为这个对她很有好感,许如又年轻漂亮,跟他们有更多共同语言,有时候被她上课点名表扬夸奖,都会开心半天。
许如扪心自问,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他们也是掏心掏肺,不会过分偏袒或苛责,邢恺的表现很令她寒心。
周泽捅了捅身边的邢恺,“你觉不觉得今天许老师脾气不太好?”
“不觉得。”
周泽看他一眼,想到什么便嘶了一声,“是不是你惹许老师生气了?”
邢恺没再说话,他自己也意识到今天对许如说的话太冲动了。想起许如上午跟他讲的最后一句话,他心里又不由略略烦躁起来。许如要他主动去跟四班那几个宿舍的舍长道歉,还不如让他们把他揍一顿强。
“晚上六点半全校师生开会,一会你们吃完晚饭早点回教室,别迟到了。”快下课的时候,许如开口叮嘱了一句。
下课以后,他本来想对许如解释点什么,却见她抱着课本脚步飞快地离开了,以往她习惯留下来找个别同学谈谈心的。而且她今天上课穿了件好看的呢子大衣,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二中供暖不错,她以往在教室只穿毛衣的。
许如晚饭跟刘欣欣约在第二食堂。刘欣欣姗姗来迟,在她旁边坐下以后随意道,“听说这次大会,温故楼的投资商也会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