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柴问:“你知道虞泽是去里面做什么的吗?”
唐娜点点头,说:“用证据说话。”
“这是虞泽告诉你的吗?虞泽还说什么了?”
“蛋蛋说,他会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持他,他就永远不会倒下。”唐娜掩嘴一笑,说:“明明是两个人。”
“哪两个人?”
“娜娜和娜娜的小姐姐。”
徐柴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不断闪过的弹幕也在追问同一个问题。
虞泽的女友粉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还在吃瓜看热闹的大多都是八卦的路人,他们听见唐娜的话,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是谁?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我记得!唐娜在综艺里面就提过,要向小姐姐告状!所以,这个小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娜到底是什么身份?真是让人抓心挠肺啊!”
“网友们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叔叔问,你就回答叔叔——”徐柴顿了顿,加了一句:“不想回答就说不想说,好吗?”
徐柴不怕被黑脸蛋蛋揍,却怕没给下台台阶而被唐娜咒。
和虞泽锁上就算了,虞泽眼看着就要翻红了,他可不想再和其他扑街十八线再锁一次。
经过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后,徐柴现在觉得,这个圈子里得罪谁都行——
千万别得罪唐娜。
看看于心,泰国一行后,至今还没恢复元气。
前不久他对“娜也太棒了”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于心这老狗要栽,果不其然,虽然“娜也太棒了”公众号消失了,但于心老狗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于老狗还活着吗?
徐柴打了个寒颤,在金发女童面前坐得更加端正笔直。
他从充斥着无数提问的直播画面里挑出一个比较和缓的,问道:“你担心虞泽吗?”
“不担心。”唐娜笑得甜甜的:“我相信蛋蛋,他不会骗人。”
“听说你们刚买的豪车被砸了?”
“是我的。”唐娜纠正:“我买的,蛋蛋是我的司机。”
……壕。
徐柴在心里发出和满屏弹幕相同的感叹。
“最近各大剧组的演员表里频频出现虞泽的名字,这里有网友提问,虞泽身后是不是有某个……”
徐柴停顿片刻,将弹幕中的“包养”换了一种说法:“某种神秘力量在提携他?”
唐娜爽快地说:“有。”
“谁?”
“我鸭。”她歪着头,眨了眨明亮湿润的大眼睛:“叔叔阿姨们请我去演戏,蛋蛋去我才去,娜娜要和蛋蛋在一起。”
弹幕上立即飘过一串弹幕:
“我的娜宝真是太善良了!”
“虞泽现在好像没有代言?没关系,妈妈去给你的蛋蛋草收视率!乖宝,你等着!妈妈一定会让你的蛋蛋翻红!”
“人间天使,呜呜呜。”
徐柴又问:“以后会经常演戏吗?”
唐娜摇头:“不想演了,娜娜很忙。”
“你的姐姐和虞泽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
徐柴心里的疑问再次和弹幕的疑问不谋而合,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识趣地咽下了这个问题。
徐柴和唐娜一问一答的时候,桌上的小蛋糕渐渐消失,当她吃完最后一口草莓芝士蛋糕后,徐柴看了眼时间,开口道:“虞泽快出来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吗?”
“要。”唐娜点头,跳下椅子:“谢谢徐柴叔叔请娜娜吃小蛋糕。”
光看外表,徐柴险些又要以为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他赶紧摇头,驱赶走这可怕的幻想,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小祖宗!
他想起虞泽和她相处的时候,主动问:“要不要叔叔抱你?”
唐娜摇摇头,一脸乖巧:“娜娜自己走。”
金发的小女孩背起放在卡座上的小恐龙背包,原地跳了跳,小恐龙肚子里稀里哗啦一阵响。
“走叭,徐柴叔叔。”唐娜抬头眨眨眼。
弹幕里一群老母亲又一次发出尖叫。
徐柴和唐娜出现在司法鉴定机构门口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引发了轰动。
无数记者朝徐柴投来写作“羡慕”,解读为“你这狗比居然约到了独家”的强烈目光。
唐娜和徐柴挥了挥手,独自进了机关大门,徐柴举着手机继续直播。
有面熟的记者挪了过来,讨好地笑着,问:“徐哥,您是怎么约到独家的?也和我们分享分享您的经验。”
“这还不简单?”徐柴露出虚伪的笑容:“努力!刻苦!总有一天独家也是你的!”
对方讪讪地回去了。
徐柴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看向安安静静的机关大楼。
不远处等待的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已经聊起了天:
“还有多久?”
“唐娜都进去了,快了。”
“这次虞泽能翻身吗?”
“要是有神转折就好了。”
“没有神转折这也会是今天当之无愧的头条。”
“为什么?”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无数声“他出来了”陆续响起。
被问“为什么”的记者来不及回答,立即抓着摄影师冲了上去,他还没跑出两步,一个身影猛地从眼前蹿出,朝走出机关大门的虞泽飞快冲去。
徐柴身手灵活地避过几个同行,目标明确地冲向抱着唐娜站在大门口的虞泽。
为什么?
因为这是虞泽昭告天下的宣言——
曾经的流量神话卷土重来了。
“……我从前没有屈服,今天更不会为流言屈服,再有污蔑,我们法庭见。”
波士顿希尔顿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黑黝黝的空间里亮着一抹黯淡的光。
酒红色天鹅绒窗纱遮蔽的落地窗外,响着微弱的风声。
风吹不动沉重的天鹅绒,也吹不动虞霈几近凝固的冰冷血液。
虞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中光彩飞扬的大哥,心里像是灌满趋于凝固的混泥土,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睡不着,关掉手机,取下耳机扔到一旁,从床上慢慢坐起。
他起得很慢,右腿依然传来肌腱拉扯的疼痛。
每一下,都像是有人用弹弓狠狠打在他的肌肉上。
每到夜晚,他都无法安眠,长则三个小时,短则两个小时,堵塞的血管总是会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每个夜晚,他都不得不面对自己令人厌恶的缺陷。
他讨厌夜晚。
夜晚留给他的大多是大汗淋漓的疼痛和噩梦,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夜晚给他留下一丝美好。
“小霈为什么会讨厌夜晚呢?”
温柔的母亲坐在床边,为无法入眠的他轻轻揉着麻痹的右腿。
“……只有我睡不着。”躺在床上的他低声说。
为什么……只有他睡不着呢?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张儿童床,虞泽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对他的痛苦毫无所察。
“妈妈也睡不着。”母亲柔声说:“小霈有妈妈陪呢。”
虞霈默默无言地看着隔壁虞泽的睡颜。
为什么周围都是正常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天生残疾呢?
他知道这是无理的问题,所以他从来不问也不想。
不想去想的问题总是会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冒出,逼迫他一遍一遍自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不能对别人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只有他是跛足?
他明明不想去想的。
每到夜晚,他就陷入一个无法走出的迷宫,这个迷宫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但是谁也不在。
他始终是一个人,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以他讨厌夜晚。
如果哥哥不在就好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对比也就不会这么强烈,为什么别人都不是——为什么连同胞兄弟都不是——
只有你一人。
只有你一人。
但是哥哥不在的话,同样那些庇护和关爱也不会存在。
入校时必经的那段长阶梯前,只会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同学们欺负他跛足的时候,也没有人再挺身而出,夜里被血脉不通的右腿疼醒,睁眼也不会有人就在身边。
“小霈。”
母亲的声音让他怔怔地望了过去。
“你嫉妒哥哥吗?”母亲眉头微蹙,脸上露着担忧。
他嫉妒虞泽吗?
嫉妒吗?
虞霈从床上走下,他的目光扫过大床另一边,轻薄的羽绒被下露出一头长发。
他转身走向浴室,没有手杖的帮助,他的身体大幅度歪斜,每走一步,肩膀都一高一低。
他越过电灯开关,摸黑进了浴室,摸索到铺洒着月光的大理石台面上坐下,身旁就是宽敞的双人浴缸,在月光下折射着皎洁的光芒。
他一点一点卷起右腿上的睡裤,在月光下露出那条布满粉红色血管瘤的腿。
有这样一条腿,和干脆双腿残疾坐轮椅比,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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