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是奶粉,王雪花非常高兴,嚷嚷着要放多多的糖去冲它。周杏儿在门外听了个满耳朵,知道时机到了。
次日早上,王老太刚把糊糊分配完毕,周杏儿就开始发难了。
“奶,这糊糊是不是也太稀了!咱们家今年分了这么多粮,咋还喝这照得见人影的玩意儿啊?”
好些人都默默点了点头,周杏儿这个人怎么样不论,有时候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老太有些头疼,这个刺儿头,隔段时间就要发病!
“咋?才分了几天粮就开始忘记饿肚子的时候了?现在一口气把粮食吃尽了,以后遭灾的时候吃屁!一家子就没一个眼光长的,都得我这个老婆子替你们操心!”
“那奶你的意思是,你把粮都攒下来应付困难时候了?”
“你这不是废话?”
“不对,我咋听说奶你拿出了家里不少粮,去县里换了奶粉给老姑喝啊?”周杏儿亮了刀。
王老太的脸沉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王有孝。
王有孝的脸色也变了,猛地摇头,嘴里也下意识说了出来:“我没有,我没说……”
王老太的脸色更难看了,周杏儿则抓住了把柄,放肆地嘲笑道:“二叔,你也太老实了!这还没说啥呢,你就把奶给招出来了!看来这事儿果然是真的,还是二叔去换的呀!”
第58章
王老太心中非常气恼王有孝竟然这么愚笨说漏嘴, 脸色憋得和猪肝一样, 可怎么都不能骂出来。
骂出来的话, 那不就等于承认了换奶粉的事情吗?
再加上这件事主要还是周杏儿闹起来的,于是王老太直接把火力猛地转向周杏儿,对她大力开炮:“放你娘的瘟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弄奶粉回来了?左眼看到的, 还是右眼看到的?你这个搅家精, 在这个家天天不得安宁,不想好好过日子趁早给我滚回周屯去!”
王老太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老四夫妇心底都盼望周杏儿彻底撕破脸, 他们好趁乱占些便宜,可没想到的是, 周杏儿的转变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不过就随口那么一问问, 奶这么大火气做啥?没有就没有呗,多大的事。”周杏儿丝毫没有被威胁赶出王家的羞愧, 反而能放能收, 笑嘻嘻的和没事儿人一样。
王老太气了个倒仰, 她想就这样混过去, 想都不要想!
老大一家是指望不住了, 要不是他们默许,这周杏儿敢跳的这么厉害?老二不用说了, 那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老四一家心里还怀着怨呢, 这么一看, 就只有春枝儿可以帮忙了。
“春枝儿,你来评评理!你看她说的是人话吗?啊?”王老太死死盯着王春枝,心里颇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悲壮感。如果连王春枝也不帮她,那这次谁也别想痛快!大家都闹开了!
王春枝骂了周杏儿一句:“你少没事瞎扯!奶一心都为了这个家里好,咋地也不能和你说的那样偏心眼儿糊涂拎不清!啥样儿的人才能做出那种事?畜生都做不出来!”
王老太被堵得差点闭过气去,虽然王春枝是在帮她,可更像是拿大耳巴子抽她!关键是她还不好反驳。
程冬至也听懂了王春枝的话里意思,故意也板着小脸加踩上一脚:“不许你这么说奶!咱们天天喝稀糊糊,家里日子过得这么紧,奶会给老姑一个人偷偷喝奶粉?那怕是奶的脑袋被驴踢了,灌了屎进去!”
王老太彻底爆发了,她猛地双手拍打了一下桌子,吓了大家一跳,可她居然什么都没说,风一样地回房里去了。
除了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儿的王老头他们,几个心里有数的人都憋着笑,憋得十分难受。
王老太难得吃这样的瘪,估计要气恼个好几天才能缓过劲儿来。就是不知道谁会做那个倒霉的出气筒,成为王老太泄恨的对象。
王老太前脚进房,王雪花后脚就跟了进去:“娘,你咋啦?”
她可不希望王老太的身体气出个好歹来,那样她在王家最大的靠山就没了。王老头对她这个老来女也就是一般情分,她在王老头心里,还不如他那几个儿子和几块地!
王老太感动得直扁嘴,一大家子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合伙欺负她,还是老闺女贴心,是她的小棉袄!
“雪花儿啊,你可要好好念书哇,为了你娘把这一家子白眼狼都得罪了!不管咋说,娘一定想法子把你弄到城里去,你可得替娘争口气,将来好好打他们的脸!”王老太痛心疾首。
王雪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并没有王老太那样急迫的心情,总觉得自己只是还处于贪玩对学习没兴趣的时候,只要一使劲儿随时都能拿个第一回 来,充满着极其盲目的自信。
其实王雪花的老师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处于一种没开窍的状态,和班上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没啥区别,学习对她来说是一个相当乏味且集中不了精神的枯燥事情,完全比不上跳格子吃小灶有意思。再加上王老太对她的溺爱,和王家相对舒服的环境,让她更加缺乏跳出农门的动力和积极性,本来资质就不好,这下彻底废了。
打发王雪花去学里后,王老太侧躺在炕上,咬牙切齿地琢磨着如何收拾周杏儿,却不想周杏儿根本就没有偃旗息鼓,早饭时的那一幕不过是她的先手第一步罢了。
出门上工后,周杏儿满村里逛了半圈总算找到了三蛋儿,她冲着三蛋儿招招手,把他叫到了一个角落里,给他塞了半块糖块儿。
前不久王春枝姐妹给了她好些糖块儿,这半块是她掰下来的,不咋心疼。况且等会儿三蛋儿还要受罪,就当是给这个傻蛋一点受罪钱。
三蛋儿吃糖吃得跟高兴,顿时觉得大嫂人也特别好,怎么看都顺眼。
“三蛋儿,糖好吃不?”
“糖还有个不好吃的啊!”
“是糖好吃,还是奶粉好喝啊?”
“那肯定是奶粉好喝!我就喝了一回,又香又甜!”三蛋儿又怀念又遗憾。
“我偷偷告诉你,奶的屋子里有个柜子,柜子里头有可多好吃的,还有奶粉呢。”
三蛋儿眼睛一亮,随即又沮丧地摇摇头:“不行,那柜子锁可大了,打不开!”
馋饿急了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打过那柜子的主意,四蛋儿就算挨打了又咋样,他可是舒舒服服地吃饱了一顿好的。王老太再怎么防范严密,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个房间门锁着,三蛋儿他们还是有机会偷瞄两眼情况的。
周杏儿怂恿三蛋儿:“锁怕个啥,你拿爷放后院儿的砍柴刀劈了不就行了?再大的锁它也是个摆设!”
三蛋儿有点怂了:“那肯定要把柜子给砸坏了,我还偷吃东西,奶不得杀了我?”
周杏儿拿手指头戳了一下三蛋儿:“你傻啊?今儿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没有奶粉,你就把奶粉拿走,她还好意思说你啥不?她拉不下这个脸!”
三蛋儿脑子不算太笨,可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馋嘴孩子,听周杏儿这么一说,顿时心动了,可还有最后一丝顾虑。
“奶她天天不离屋子,还不准我们没事儿在屋子里晃,我咋去拿奶粉啊?”
“她长那屋子里了?总得有个出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奶粉的诱惑是强大的,三蛋儿绞尽脑汁居然真的让他想出了个法子来。
王老太本在房里清点柜子里的东西,忽然听到后院鸡的惊叫声,立即慌张地起身穿鞋冲了出去。
虽然是几只下不了多少蛋的瘦鸡,可那也关系着家里盐和火柴的换取,要是被什么人给偷走了或者被什么动物叼走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趁着王老太去查看鸡的情况,三蛋儿遛进了房里,急吼吼地冲到了柜子前。
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那柜子居然没锁上,只是虚虚地闭着!
王老太平时都是锁着的,这次没锁纯粹是凑巧赶上点儿了,要是三蛋儿早点掐鸡或者晚一点掐,都不能撞上这个点儿。
三蛋儿乐坏了,他还算是知道点轻重,没和四蛋儿一样赖着不走直接开吃,而是拿了奶粉罐就跑了,走时居然也没忘记把柜子门按照原样儿推回去。
王老太发现了被三蛋儿掐的那只鸡,顿时心疼得不行,站在后院子里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是哪个遭雷劈的挨千刀王八羔子!连我家的鸡也下黑手,你烂了心肝下水哇!……”
本来王老太心里就有怨气,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发泄了一通,直到骂得痛快了才回房。
她并没有注意到柜子的异样,而是顺手把柜子锁了,脱鞋上炕,苦苦地思索该使什么辣法子收拾整治周杏儿这个小贱人。
直到晚上的时候,王老太才发现事情坏了。
她本来想给王雪花冲一碗奶粉喝,没想到翻遍了柜子都没看到那个罐子,顿时后背出了冷汗。
要是个什么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找不到就算了,那么大的罐子怎么会看不到呢,就是不见了!
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王老太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坏在哪里——那只掐鸡的怕不是左邻右舍的熊娃子,而是自己家里的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