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捏着他手腕,“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啊!笨头笨脑,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傻,以后不许说谎。”
寅双低着脑袋没说话。
红枫语气柔和些:“怎么弄的?”
寅双不吭声。
时辰上前,弯腰查看寅双手上的红印子,“御守烫的。”
时辰想到那日摸申寸的方牌,自己也被烫伤了手指,他低头瞧了瞧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拇指,有了思索。
甘苏看在眼里,“时辰。”
“嗯?”
“手指怎么了?”
时辰也没想隐瞒,“我之前被申寸的方牌烫伤过,寅双的御守似乎也会灼伤人。”
甘苏皱眉,盯着寅双通红的掌心,启唇:“天罡……”
时辰和红枫同时看向甘苏,“什么?”
甘苏回忆着时间回还看到的画面,“天罡的火焰残留的炙痕……”
甘苏抬眸:“荣亲侯当年为了寻长生,命人找了阴献之法,三万处子男童陨于天罡,里头是熔岩……是把人活生生熔化了……”
时辰眯眼:“那你说的骊安……”
甘苏阖眼,“嗯……她也熔了……当着荣亲侯的面跳的……”
时辰挑眉,“阴献失败了,为什么?”
甘苏叹息:“荣亲侯的夫人,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进去。”
寅双:“为什么?”
甘苏耳畔想起那锦衣华衫,尊贵无比,拥有精致面容的夫人露出的疯癫模样,“因为爱不得,因为妒……”
*
天罡面前,荣亲侯悲绝,手伸在空中,眼睛瞪圆,久不能回神。
他没能拉住她,就看着她跳下去了。
连句话也没给他留……
“侯爷,夫人她……我拦不住……”
身后护卫的话,他也不应,只是低头望着深渊的熔岩,里头有他的骊安。
尖锐的女声嘶喊,毫无往常礼节:“你养着她,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她现在跳下去了,她死了!不是你想要的吗?啊?!”
“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为什么不笑?”
“因为你爱她,哈哈哈,因为你爱她!哈哈哈!”
“我本想看着那贱人跳下去,但我错过了!可惜!”
这些话,如轻风拂过,仿若一句都没入那萧瑟背影的人耳朵里。
华衣夫人哭笑:“我想要的,你从来不给我!我只要你的一颗心,一颗真心而已!你现在这副悲伤模样,也从不肯舍我半分!”
瞬间她又变脸,眼神恶狠:“那你也什么都别想得到!”
她从袖子中掏出匕首。
“侯爷小心!”
她诡异勾唇一笑,割破自己的手,将鲜血撒入天罡。
所有翻滚的熔岩开始浓缩,凝聚,发出恶臭,最终混合成一摊烂肉。
她扔了匕首,半疯癫模样,“你的骊安,白白死了……你这长生药,也练不成了……看看那团肉,那里头的肉沫,是你的骊安……去抱抱她呀哈哈哈,去呀哈哈哈——”
荣亲侯垂下手,没有失望没有震惊,只剩平静。
他回头,淡淡道:“你去陪她吧。”
侯夫人瞪大眼,“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过门的结发妻,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来人,把她给我烧了。”平静如常,不着温度。
护卫迟疑:“侯爷……”
荣亲侯动了下眉:“绑起来,活活烧死……”
“晏永祉!晏永祉!你疯了!我是你发妻——”
荣亲侯不闻她的惨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是默念,“骊安……”
*
甘苏从回忆中挣脱,“就是这样……”
时辰颔首:“熔的是活人,多热就有多怨,方牌灼人,御守烫热,可能就像申寸说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甘苏垂眸:“是啊……快结束了……”
都要结束了……
第120章 申寸·贰肆(2)
夜黑月明, 甘苏吹着风凉,托着腮帮子, 呆呆愣愣观着池中水波,那和尚申寸的话总照在她心头,为什么说她的性命和小拾的性命,都是那黑猫救的……
“黑猫……御守……”
甘苏低声念着,一双手臂圈住了他, 时辰弯着腰, 低头偏脸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口, 一点点暖意, 甘苏回神。
时辰松开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单手撑着脑袋, 模样淡然, 双眸沉遂觑着她, 淡冷道:“怎么了?还想着申寸?”
甘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时辰微叹:“我听见你刚才话了, 那黑猫与那御守, 的确应该有些联系。”
甘苏忙问:“那是什么联系呢?你与申寸在日晷中也算相交那么几十年,时辰, 你从前都不知道申寸和那黑猫的事嘛……”
时辰摇头:“略有耳闻,但也只当闲事听了便过,申寸他守得好本分,我便从不多去叨扰他, 其实与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甘苏垂眸,手摸着时辰赠予她的那枚金戒指。
时辰:“小苏,你在想什么?”
甘苏举手给他看,“时辰,你说这枚戒指是申寸赠你的。”
时辰颔首,“我刚上任时,他赠予我的。”
“你跟我说,这戒指曾为千年前结发夫妻所有,寓意相守到老?”
“嗯。”
甘苏心底叹息,她为何觉得不是那样,像荣亲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送时辰这个的。
戴着这个戒指,自从她知晓是申寸送的,她的脊背就一直拔凉,汗毛也竖起。
甘苏抬眸看时辰,“时辰,我能不戴这个戒指吗吗?”
时辰淡定问:“怎么了?”
“我们换一个好不好?我不想戴着荣亲侯……也就是申寸的东西。”
时辰觑着她的眼神,又扫了眼戒指,点点头。
得到同意,甘苏立刻伸手,想把戒指摘下,可戒指动了下,便再也拿不出来了。
甘苏拧眉,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时辰……”
时辰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声音骤寒:“拿不下来吗?”
甘苏使劲拔,可一点用也没有,戒指反把手指擦红了一圈,“拔不下来……”
时辰蹙眉握住她的手,“先缓缓,再这样,手要被破皮了。”
甘苏停下动作,困惑:“为什么会这样?”
时辰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甘苏发红的手指心疼得很。
甘苏咬唇,随后说:“这个是跟情蛊一样的东西吗?戴上就再也拿不下来的吗?”
时辰摇头,轻轻摩挲她的手指:“不清楚……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死也不会拿出来给你戴上。”
甘苏瞧出他的担心,立刻展颜安慰他,“没事,不就是个戒指嘛,摘不了的话,就不摘了……”
“妈妈——”小拾的声音划破这暗夜长空。
甘苏抬头,发现小拾站在二楼栏杆口,抓着木栏杆,哭着看着她。
“小拾……”甘苏和时辰起身。
“妈妈——”小拾光着小脚丫,快速从二楼向下跑,甘苏迎过去,小拾笨拙兮兮,其实楼梯的跨度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大的。
小拾拼命跑下来,抱住了甘苏的腿,哭着说:“妈妈……妈妈……呜呜呜……你不要离开小拾……”
小拾哭声很大,柏叶和丑金也被引了出来,夜灯打开,整个院里都昏黄一片。
甘苏蹲下,擦着她的眼泪,“怎么了呀?妈妈不……”
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了已故辰吉与她的谈话,这个承诺,终是没有说出口。
“小拾,怎么了?跟妈妈说说。”
小拾抓起甘苏的右手,反复看过之后放下,随后又抓起甘苏的左手,看到甘苏手上戴的戒指之后,便急的跳了起来。
第一回 ,小拾像个固执又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死命哭喊着说:“妈妈,不要戴这个戒指!不要戴!不要戴嘛……你快答应小拾,小拾不喜欢这件戒指,不喜欢……”
甘苏安抚着她,“好,小拾说不喜欢,那妈妈就不戴。”
时辰听后,眉宇凝沉,他蹲在小拾身边,问:“小拾,你跟爸爸说,这个戒指怎么了?”
小拾哭着哽咽道:“妈妈……妈妈有这个戒指……就会跟红色的,像水一样的东西,但是那个很烫,妈妈会和那个东西一起消失的……我不要妈妈消失……我不要……”
时辰呆住,红色,像水一样的东西,很烫……
是熔浆。
他猛地瞪大眼,失了平日里的冷静,抓住甘苏的手,“走,我们去找申寸,现在就走。”
甘苏摇头,用嘴型说“小拾”,她要先安抚孩子,才能走。
时辰冷静下来,微微颔首。
甘苏抱起孩子,“妈妈没事,真的没事,妈妈先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小拾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妈妈,你先把戒指拿下来。”
甘苏温柔笑:“等你睡着了,妈妈就摘下来。”
小拾眨眨眼,大颗眼泪往下掉,但又乖巧点了点头,“好……”
甘苏抱着小拾上楼,丑金担心地看着,但小拾和他挥挥手,他憨憨一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柏叶跟着甘苏一起进了小拾的房间,时辰一人留在院里,面容冷成霜,他双手握拳,愤怒和隐忍。他失去过甘苏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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