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几个战士也急了,却没动手,只是一个个眼睛里快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解小安。
雨忽然下得大了,将两方人马都浇得透湿,卫生兵大声哭了起来:“求你们了,我们团长受伤快死了,求你们了!”
谢小安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泞里,也大声哭着:“求你们了,团长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对面的战士们有几分动摇,然而为首的连长却不为所动:“不行,让我们先过,前线等着用炮呢!”
车斗里,雨声打在车篷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景坚忽然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发冷,神智飘忽,他无力地问:“怎么不走了?”
留守的战士满脸是泪:“对面炮车挡住路,解小安下去了……”
外面两方人马还在对峙,车厢里忽然又跳下来一个战士,哭着把自己这边的人拉起来:“团长命令,马上把路让给炮兵连的兄弟们。”
解小安疯狂地揪扯着那战士:“不行!他们车太多太慢,团长等不到,会死的!”
战士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团长说了,谁敢抗令,就地枪毙!”
解小安哭着瘫倒在地上,战士也哭着朝对面行礼:“兄弟们,你们先过,我们团长说了,大炮上不去,每一分钟都要多死好多兄弟,我们让路……”
他哭得说不下去了,对面的战士脸色凝重,齐刷刷地冲着这边敬礼。
车子倒退,慢慢地拐下了路边,把不宽的路面让了出来。
对面的炮车开动,路过车子时,士兵们一直保持着肃穆敬礼的姿势。
那名炮兵连长站在路边,直到最后一辆炮车过去,招呼炮车上下来几名士兵,几人一齐帮着把这边的车子推回到路上。
炮兵连长冲着这边敬礼,一言不发转身跳上了车。
解小安哭得唏哩哗啦。
景坚反倒笑了,还有几分恼火,觉得这动不动就哭的家伙,在林子矜面前给他丢了人:“老子手下怎么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兵,你嫂子这不是把我治好了,明天咱们就回阵地,找那小子比试比试。”
谢小安哭得更欢了:“团长,我不是哭你……”
“那你哭谁?”景坚随口问,忽然想到他闯进来时说的话,突然沉默了。
果然,解小安抽抽噎噎地道:“那个炮兵连长,他,他……”
他了半天,解小安终于说了出来:“我刚才在那边病房里见他了,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
病房里沉默下来,林子矜这些日子见得也不少了,可还是捂住了嘴,无声地掉下眼泪。
景坚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林子矜急忙拉住他:“小心伤口!”
“人在哪儿?”景坚说:“我去看看他。”
解小安抽抽噎噎:“楼下202病房。”
景坚皱起眉头:“二楼病房人那么多……”他转向林子矜:“子矜,我已经没事了,我搬出去,让他住到我这儿来。”
平时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景坚称呼林子矜为小林同志;如果他打算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或者有事求她的时候,就会叫她子矜;遇到和病人有关的事的时候就叫她小林医生。
现在他不叫她小林医生而叫她子矜,是在担心她不同意吗?
林子矜点点头:“这间单人病房是组织上为了照顾你,分给你的,只要你自己同意,我没意见。”
景坚立即起身:“好,解小安,现在就收拾东西腾病房。”
林子矜转身出门:“我去找护士,做好换房间的准备。”
炮兵连长牛大壮躺在平床上,被推了进来,几名护士和解小安一起动手,把他移到景坚的床上。
他看着景坚笑了:“你就是辣个受伤的团长?看来我也没耽误你的小命嘛。”
景坚也笑,还在原地蹦了两下:“我没事,命硬着呢!”
解小安恹恹的,带着几分忧郁站在一边。
牛大壮转头看他:“你个龟儿子咋个嘛,啷个没精打采的,咱们打了胜仗,你应该笑嘛!”
解小安勉强挤出笑容,然而下一秒就捂着嘴跑出去了。
景坚不理他,走到床边坐下:“别理他,这货没出息,要不是看他离了我没人要,早就打发他滚蛋了。”
他看看牛大壮:“四川兵?哪年的?”
牛大壮对他这种没有怜悯的态度很满意:“75年的兵,你呢?”
景坚笑了笑,比了个手势,牛大壮立即愣了:“你多大?”
景坚:“二十八。”
“二十八岁的团长,当兵十三年了,哎不对,你十五岁就当兵,走后门了吧?”
景坚痛快地承认:“是走后门了,当时部队的长官就看上我了,没办法,人长得帅的就这样,哪像你这又黑又丑的没人要,啧啧。”
林子矜恰好进门,被景坚这话说得无语,冲他翻个白眼走过来。
景坚笑着翘起大拇指,指指林子矜,满脸得意地对牛大壮说:“这我媳妇,咋样,号称战地刀花的,牛吧?”
牛大壮惊讶地瞪大眼睛:“龟儿子,先人板板的,你小子这运气……”
他笑着朝林子矜打招呼:“林医生好,这小子怕不是吹牛吧?”
林子矜悄悄扭了景坚一把,笑着回答:“可不,他就是吹牛呢,谁是他媳妇,就他这样的,我才不稀罕!”
牛大壮自然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哈哈大笑:“可别,这小兄弟年纪轻轻的就是团长,又够义气顾大局,将来前程无量,你跟着他肯定没错啰。”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的伤腿上:“我家里也有媳妇等着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情敌见面
林子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面对失去肢体的伤员,任何安慰的词语都是苍白的。
牛大壮摇摇头,神情振作起来,问林子矜:“林医生,你说我这腿没了,都成了失足青年,啷个没了的这条腿还疼得好凶哩?怕不是它还叫我回去找它?”
林子矜被他这失足青年的自我调侃,说得一阵难受:“这是幻肢痛,是人的神经中枢……”
没等她解释完,牛大壮就哈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就是这龟儿子明明没了,还总是以为它还在,不肯放弃阵地,用疼痛来提醒我,是吧?”
将自己失去的腿形容成龟儿子,也只有他说得出来。
林子矜看着毯子下面缺失的一块,不忍再说。
牛大壮却是笑呵呵地安慰她:“林医生你别难过,我这算是拣了便宜的,还有不少弟兄连命都留在前线,我这真不算啥。”
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腿:“这不是还有一条腿,啷个事情都不误。”
景坚哈哈大笑,用力拍他肩膀:“不错,咱们当兵的,流血不流泪,老哥好样的!”
十几分钟后,出了病房,景坚脸上的笑容消失,立即沉默下来。
林子矜跟在他的身边,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子矜,我想回前线,我要和我的战友在一起。”
这一次林子矜没拦他:“好,你把检查做完了,只要肺部没问题,我立刻给你下诊断书。”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叮嘱:“前半个月之内,行动的时候要小心些,千万不能崩裂伤口。”
“放心吧,”景坚说,握紧了她的手:“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回来和你结婚。”
两人并肩站在走廊的窗前,窗外晴空万里,绿荫满山,山河美丽而壮阔。
为了我们的祖国,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们将倾尽所有,挥洒青春,挥洒热血。
检查结果出来,景坚的肺部也有少许灼伤,虽然没有陶卫那么严重,却也必须经过系统的治疗。
景坚却是坚决不肯:“我不回后方!”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林子矜沉着脸瞪他:“谁说要你回后方了?就在这儿治疗!”
“激素冲击治疗,经气管镜肺灌洗清除吸入物质,”林子矜下着医嘱:“没有乙酰半胱氨酸,也没有盐酸氨溴索?那就算了,看治疗情况再说。”
景坚听着就感觉不太妙:“小林医生?什么叫经气管镜肺灌洗?”
林子矜沉着脸:“景坚同志,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管配合就行了。”
“那啥,你哪怕给我开一刀呢,别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器折腾我呀……”
然而林子矜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景坚不敢走得太快,怕被林子矜骂,等他追去医办室,准备跟林子矜耍赖皮求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生面孔的白大褂,那人看着林子矜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温情和心疼的光芒。
“小林医生,你瘦了很多,怎么把头发也剪了?”那人说。
景坚立即感觉到了莫名的威胁。
本能地闭上嘴,景坚把原本要撒赖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戴森是随着第二组替补团队过来的,这一次的医疗组比上次人少,但依旧是由附院的精英医生组成。
林子矜正被戴森问得尴尬,见景坚过来,吁了口气,心里隐隐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景坚同志,景坚同志负了伤,暂时在我们院里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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