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味道,夹杂着姑姑的叹息,丁琪的抽泣迎面而来,我的肚子立马不叫了,连忙放下书包去丁琪跟前。
“姐,怎么了?姐你别哭。”我抽着桌上的纸送到她手里,坐在她旁边摩挲着她的背,像是在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狗。
我知道丁琪一定是受伤了,受伤的人才会这样哭,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前仆后继,像决堤的河坝,五官通红,极力克制,眼神里透着隐忍、不甘,又有冷冷的绝望。
“琪琪,没事儿,你爸那儿我去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支持你。”姑姑开口道。
丁琪起身回房间,我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然后是声音很闷重的哭声。
她一定是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姑姑,怎么了?”
姑姑坐在餐桌前,盯着眼前的一桌子菜,一桌子菜也晾在那里目睹了这个家的家事。我坐在沙发上往窗外看去,小区里这样一模一样的窗户方块数不胜数,罗列整齐,是一家家的人,一家家的事,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人类真渺小,今天中午姑姑家里这样大的事情,在上帝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又司空见惯的日常,它眼皮子底下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各种各样更大的事,它嗑着瓜子倚在床上俯瞰这个小区,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不值得伸手帮一帮。
“你姐,唉,她说她又没有考上。”姑姑唉声叹气道,“可她还想考,你姑父不同意,把她骂了一顿。”
你看,很多事情一句话就复述出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只是当事人,当事人周围的人,他们的心情和为难却不足以说出一二,连我也并不是很理解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姑父饭都不吃气冲冲地走掉,值得家里一团阴郁。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犯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姑姑又在唉声叹气,“让她接着考吧,年纪也不小了,别人一年就考上,她考四年,真的值吗?不让她考吧,你姐心气儿又高,大学毕业又耽误这么多年没工作,真的要开始找工作还不好找。”
我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这些话有什么前因后果,我只知道丁琪不甘心。
不甘心这种情绪,太折磨人。
我的心情也跟丁琪一样差极了,我帮不了什么,更糟糕的是,我想到了今天早上熄灭的蜡烛,是丁琪让我好好看着的蜡烛,自己熄灭了,我很难不去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就像古人弹琴时琴弦断了就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希希,你先来吃饭吧,下午还有课。”姑姑还没有忘记我。
“要不我端点饭给我姐送进去。”我小声地问,指指丁琪的房间。
“她哭的时候肯定吃不进去,你先吃你自己的,一会儿吃完就在我们房间午睡,我看琪琪一时半会儿开不了门。”姑姑也用很小的声音说话,轻手轻脚地给我拉开板凳。
“你也吃姑姑。”我坐下后也给她拉板凳。
“你先吃,你吃你自己的,我也吃不进去。”姑姑起身,“我去卫生间把你姐衣服洗了,你自己好好吃昂。”
吃不进去——我这不长不短的十几年,似乎没有吃不进去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时间不会放过每一个人,放心吧,你早晚会知道的。
我被心里一闪而过的这句话吓得耸了一下肩膀,紧接着像有这顿没下顿一样匆忙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感觉有人在后面冲了上来,带起一阵风。
“放学等我!你再不等我我就死给你看!”
他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拎起我的书包,我被拉住走不动,书包带子勒住咯吱窝,竟然有一些想笑。我是因为这个人才想笑的,我到后来才知道。
“朱宁,我心情不好。”我用一种别来烦我的语气说。
“那你更得等我了,周五又没有晚自习,你回家那么早干嘛。”
“我没心情去玩儿。”我头都没回,不耐烦地说。
“你去了就有心情了,相信我。”
相信我。
我这才转过脸,抬起头去看他,太阳就在他头顶上,阳光倾泻直下晃得刺眼,我像孙悟空一样抬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阳光,看到他一脸笃定,瞳孔里隐约倒映出我的面目,睫毛上跳跃着遗漏下来的光。
因为怕影响姑姑休息而没有睡午觉,春困搅得我晕晕乎乎,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朱宁圣洁极了,像是下凡的天使,那一刻,即使他说这个世上有圣诞老人我也会信。
“好!”我干脆响亮地答应道。
而他好像被我吓到了,一脸疑惑:“咦...又发什么神经...”
说完快步绕过我走进了教学楼,留下我站在原地,拐弯处回头看我说:“看谁先到班!”随后一窜烟消失。
“妈的幼稚!”我回过神,一边大骂一边跑着追上去。
陈熠桌子上的书越来越少,只剩下今天下午上课需要用到的书,他下星期就不会再来了。
“陈熠,虽然你人傻又自恋,嘴臭又皮厚,但我们还是舍不得你的,呜呜呜呜......”我拿着一张纸巾在两只眼睛下变换着手法擦来擦去。
“别哭了!老子没死呢!”陈熠一把扯下我手里的纸,在空中抖落一番,“装,再装,根本什么都没有!”
但我是感到了离别的伤感的,这要我怎么认真地看着他说出口呢?
“呜呜呜呜呜,我哭了你都看不到,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我侧过身,双手捂住脸装哭。
“莫希!你要气死老子!老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妈的!”陈熠痛骂着转过身坐回去了。
我站起来,头往前探着,偷偷看陈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啪嗒、啪嗒。”
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我垂着眼帘看向声源处,只见李芷柔的物理书上有两颗晶莹剔透果冻一样的又大又圆的水珠,水珠中间空白的地方赫然四个一笔一划的字:再见,陈熠。
是这个人制造的果冻。
我立马弹簧一样坐了下去,像中午抚摸丁琪那样抚摸李芷柔的后背,她太瘦了,即使穿着薄毛衣和运动服外套,我也被她的嶙峋的蝴蝶骨弄得硌手。
李芷柔有一种亲密恐惧症,我以前不敢随便触碰她,有一次胳膊被冲出去跑操的人群挤得贴住了她,李芷柔一个机灵抖了一下,跳过去惊恐地看着我:“别碰我!”
这次她没有躲开。
“嘘——”李芷柔急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告诉我不要声张。
我点头如捣蒜,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把手从她背上拿开,我知道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李芷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陈熠的,不知道李芷柔有多喜欢陈熠,眼皮一耷拉,那本书上的两滴果冻慢慢浸到纸里面,晕染一周,我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
他的声音,他的后背,他的一切动作都仅仅只在一米的前方,伸手便可以触碰到,又触碰不到,那她是怎样的感觉呢。
我托着下巴对着他们俩之间的空气看的出神。
陈熠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再见啦,陈熠。我学着李芷柔那样说。
第53章 比晚风温柔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这都到郊区了, 人烟稀少鸟不拉屎的有什么好玩的。”
“你看。”朱宁大手一劈, 指向右前方。
“朱...朱宁你要不要脸...”我低下头红着脸, 不好意思地说道,连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怎么了?我怎么不要脸了?”朱宁一头雾水地弯下腰,头伸到我脸下看着我, “你脸红什么?”
“不是你让我看的吗?你自己看咯。”我手快速地往右前方一指。
那是一颗粗大的大柳树,柳枝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在空中摇摇晃晃, 外面已经泛着新绿,像是一层朦胧的绿色的光。
树下有一对情侣在忘情地接吻。
“你,谁让你看这个了!”朱宁也不好意思地直笑,摊开手掌在挡在我眼睛前一厘米。
“干嘛捂我, 你自己想看个痛快吧。”我把他的手掰下来, 眼睛探出去看。
很多时候,只有厚脸皮才能化解尴尬!真的!我不是真的想看!
朱宁咯咯乱笑,面对着我,背对着那对情侣,他的手挡来挡去,我的头躲来躲去。
但, 真的好看。
五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 但天边的夕阳依然泼泼洒洒地铺下一张大大的橘色的毯子,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踩在了毯子上, 又像是把毯子披在身上,那对情侣依然痴迷, 不时有几根嫩绿的柳条被风吹得荡漾在他们周围,男孩捧着女孩的脸,比晚风温柔,像是在吃棉花糖。
诗意总在人少的地方上演。
朱宁的一只胳膊突然从后面一把环住我的脖子,固定住我的头,另一只手紧紧地贴在我的眼睛上。
“哈哈哈哈哈你别再看了!多不健康!你再把人家看的不好意思了!”潮热的鼻息打在耳朵上,是青草地的味道。
世界一下子黑了,时间静止了,心不跳了。
我整颗头的重心都放在了他的胳膊上,在眼睛感触到他温热的手心那一刻,天地都只有那一刹那,我想不起来我的过去,更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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