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沐谨昱还是有些担心：“真的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或者是上面对你的考核什么的？”
“当然不会。”
穆影笙想了想，伸手握住了沐谨昱已经枯瘦的手，她看着他已经不复年轻，满是沧桑的脸，心下有些微疼。
有些事情，其实认真想想。真的不是沐谨昱的错。
他遭遇了家庭变故，又一门心思搞研究，做实验。被姜怀生那样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也是难免。
“其实，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是你的女儿，你对我如果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可以了。还有，我现在不敢说能力有多强，但是也不可能谁随随便便都能把我怎么样。你真的不用太担心我。”
“是吗？”沐谨昱看着女儿主动靠近，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就好，那就好。”
“是啊。”穆影笙故作轻松的眨了眨眼睛：“再说了，还有你女婿呢。他也不会让人欺负了我去的。你放心。”
女婿？
本来脸上还有几分伤感之色的沐谨昱，脸色突然变了变：“之前，一直听你说男朋友。你，你真的就确定了吗？你还小，真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穆影笙摇了摇头：“他就是最好的。”
自己的女儿这样夸着另一个男人。偏偏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没尽过几天责任，想反对都无从反对。
莫名的，沐谨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他这会算是理解了当年老岳父的心。
还真的是，十分微妙啊。
“他还在ICU。”穆影笙看着他的神情，还是决定跟他说：“他之前，被GT83咬伤，几乎丧命。是用了你的药，才开始恢复的。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但是身体还没完全好，等他好了，我让他来见你。”
沐谨昱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他要是不方便，我去看他也一样。”
他这样说，又怕那个男人以为他上赶着。一时神情十分纠结。
“让他来看你好了。”穆影笙握紧了他的手：“他辈份小，来拜访你也是应该的。”
“好。”沐谨昱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犹豫了好一会，才反握住。
“阿笙，爸爸是个蠢人。我对不起你。我没本事。害得你刚出生没多久，就落到了外面。你妈妈……”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穆影笙见过了姜怀生，想到他说的话，自然也能猜出一些东西来。
“我妈，她很有可能不在了。”
如果楚柯还在，姜怀生之前不会说他手上留下的是楚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仅有的。
他会这样说，说明楚柯已经不在了。
这个事实，沐谨昱早就猜到了，可是冷不防听到穆影笙这样说，他的脸色还是一时变得灰白。
那原来还用力握着穆影笙的手，这会完全的失去了力气。本来就已经没多少血色的脸，更像是被霜打过的花一样，完全没有了一点生气。
“我……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他埋首哭泣。低低的呜咽声落在穆影笙耳中，十分不忍。
“你别这样。”穆影笙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我想，她如果在天有灵，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不会原谅我的。”沐谨昱摇了摇头。没有抬头，泪水顺着指缝落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害死了她，又害得女儿受苦，她怎么会原谅他呢？
穆影笙的手抬起来，又放下。看着还在流泪的沐谨昱，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后痛，轻轻的拍了拍。
“过去种种，皆非你所愿。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妈那么爱你。想来她也不会怪你。”
沐谨昱抬头看向穆影笙，他的眼睛还红着。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说她不会怪我？”
“对。”穆影笙点头：“她不会怪你的。”
“那，那你呢？”沐谨昱看着穆影笙，一脸期盼：“你怪不怪我？”
穆影笙摇了摇头。沐谨昱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
“不怪。”事实上就算是没有姜怀生的胁迫。他若是真的想要让沐谨昱为他所用，把他扣着不让他离开，沐谨昱也是没有办法的。
“……”沐谨昱的眼睛再度泛红，他咽了咽唾沫，十分忐忑的看着穆影笙：“那，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清醒过后，他还没能听到女儿叫他。他是真的很想听女儿叫他一声爸爸。
穆影笙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不肯叫，沐谨昱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你看，其实你也不肯原谅我。”
穆影笙真不是不肯原谅，只是……
“爸。”
“……”沐谨昱眨了眨眼睛，他十分不敢置信的看着穆影笙：“你，你再叫一遍。”
“爸。”穆影笙说话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怪你。真的。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
“……”沐谨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不断的点头，他的手紧紧的抓着穆影笙的手，几乎把她的手给抓疼了。
“爸。”第一句出口，后面的就容易多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算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你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呢。对吧？”
医生说沐谨昱没有求生意志。那就让她来做他的那个求生意志吧。既然相认，就不能让他就这样出事。
第413章 三更
沐谨昱用力的点头。是啊，他还要保重好身体。他还要活很久。活到看着穆影笙结婚，看着她生孩子。
他，他以前觉得生死无所谓。可是现在，他不想死了。
后半生坐牢也好，被人鄙视，唾骂也无所谓了。他还有女儿，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爸。”穆影笙看着他这样激动，鼻子也是酸酸的：“医生说，你的身体这些年损耗得厉害。以前，我不知道，你也出不来。现在既然你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就好好的保重身体。就当是为了我？”
按着沐谨昱交代的时间算。他今年还不足五十。可是现在却是这般苍老跟憔悴。
“好。好。”沐谨昱这会除了点头，什么也没办法表示了。
两父女算是把话说开了，沐谨昱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着穆影笙，还有些不自在。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真的。阿笙，我真的高兴。我……”
“恩。”他没说完的话，她其实都知道的。不必再多说了。
“我，我还没说呢。”沐谨昱看着她身上的军装：“你穿军装很好看。”
刚才进来就想说了。他的女儿，英姿勃发又漂亮大气。只是到底还是遗憾。没能陪着穆影笙把人生经历一遭。
“谢谢。”穆影笙笑了笑：“我也挺喜欢自己穿军装的。”
“好。真好。”
沐谨昱又擦了擦眼角。
阿柯，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女儿啊。已经当了军人的女儿。
对不起。以前的种种，都是我的错。我本来无颜活下去，甚至无颜见你。可是现在女儿还在，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你且让我多活几年。我想多陪陪女儿，替我，也是替你。
到时候，我自去向你赔罪。阿柯，你再等等我吧。
………………
穆影笙进病房的时候，厉衍还没有睡。他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房间里也没有其它人。
“怎么只你一个人？伯父伯母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厉衍转过身，目光落在穆影笙身上的军装上：“忙到现在？”
“没有。陪我爸去了。”
厉衍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穆影笙话里的称呼跟语气的不同。
“你认他了？”
“恩。”穆影笙点了点头，走到厉衍身边站定：“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你伤还没好呢。”
“没事，睡了几天，骨头都发霉了。”厉衍动了动肩膀：“还有些僵硬，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毒液没有完全清除，过几天等都排出了，也就好了。”
“那就好。”穆影笙拉过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了：“我刚才，已经跟我爸说开了。我认了他。我也跟他说好了。等你好点了，让你去见他。”
穆影笙抬头看他，眼神有几分不确定：“厉衍，我知道我爸不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可是，这么多年，他——”
“想什么呢。”厉衍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揉了揉：“我本来就应该去看他的。他做的事虽然不是好事，可是怎么说也是被逼无奈，我能理解。”
穆影笙点头，伸手抱住了厉衍的腰。
“厉衍，你知道吗？你没醒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怕，特别担心。我好怕你醒不了。”
如果厉衍昏迷不醒，甚至变成了怪物。哪怕沐谨昱是无心的，是被逼的。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怎么原谅。
“我其实恨过他。在知道他就是沐教授的时候。真的特别恨。可是……”
医生说沐谨昱没有求生意志，沐谨昱随身带着她跟她生母的照片。沐谨昱搞这些研究是因为姜怀生的逼迫。
“厉衍。”她抬头看着厉衍，重生以来，难得的露出了几分迷茫之色：“我是不是太容易心软，太没有原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