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忙闪进厨房。
“叔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在他怀里撒娇。
清早气温低,她穿着薄薄的吊带睡裙,裸露着一片白皙的肩背,谢西然用外套裹住她:“事情办完就回来了。”
“不是说最快要后天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怎么临时放了孙戴安的鸽子,只看着她光溜溜的脚丫问:“进屋吗?”
冰凉的小脚丫踩上他脚背,她撒娇道:“叔叔抱我进去。”
谢西然稍一施力轻松将她抱起,傅语诺趴上他的肩,两条细腿挂在他胸前乱晃,到了里屋,她一个翻身被倒放床上,手脚灵活地爬起来,被他用一团被子裹住,
他扯着被子的两边将她裹严裹紧,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活像个俄罗斯套娃:“要再睡一会儿,还是我去帮你拿衣服?”
她想伸手拉他,奈何手被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被子里,只好拿脑袋蹭他:“叔叔呢,叔叔要睡觉还是去上班?”
头发都蹭乱了,他帮她抚平毛躁的鸡窝头,用手指顺她的发尾:“我今天不上班。”
“那我再睡一会儿,”她动不了,只能使劲扭动身体,“叔叔和我一起睡吧。”
谢西然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先去洗个澡,你下楼吃早饭,吃完饭再睡吧。”
“嗯!”
他松开她转身欲走,却被她抓住拉了回去:“怎么了?”
她像个警惕的猎犬,鼻子凑到他脸颊、颈窝、手腕仔细嗅一圈,确定没有奇怪的香味,再笑嘻嘻地放开他:“没事,你去洗澡吧。”
*
傅语诺洗漱完去餐厅吃饭,陈姨瞧见她这么早下楼,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心情好,不跟她斗嘴,带着张喜气洋洋的脸在餐厅一边哼着歌一边吃饭。
吃到一半,谢西然洗完澡穿着居家服从楼梯上下来,头发吹得干燥蓬松,额前挡着几缕刘海,瞬间年轻十几岁。
她笑眯眯地就着自家叔叔的美色吃蛋挞,他将两个蓝色丝绒盒放在桌上,叫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姨给他盛一碗粥。
“这次买了什么?”傅语诺咬着蛋挞含混不清地问,手都没擦就要去拆礼物。
两份礼物一模一样,一份是给她的,一份是给陈姨的。
谢西然有一个习惯,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和陈姨带礼物,给她自然是因为爱她,给陈姨则是出自主人家的宽厚,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不止把他和一般人区分开,也把陈姨和一般的帮佣区分开,这叫陈姨感到发自肺腑的窝心。
傅语诺大喊:“陈姨!叔叔给你买了珍珠项链,你快来试试!”
陈姨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出来,被她闹得老脸发红,嘴里说着先生怎么又破费,我一个老菜皮戴这种小姑娘的东西做什么,手却在围裙上仔细蹭了蹭才敢接过盒子。
“在机场看到,觉得挺适合你们俩就买了。”谢西然笑笑,端起碗喝粥。
“我也觉得挺适合你!”
傅语诺咋咋呼呼地要给陈姨戴,陈姨羞得直躲,最后实在拗不过她,红着一张老脸戴上了项链,然后借口做工躲进了厨房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收好。
餐厅里,傅语诺拿出自己的那条催促着谢西然:“叔叔,你帮我戴。”
谢西然拿纸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后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扣上了环,视线没离开过桌上的报纸。
“好看吗?”她看不见,只好问他,手在胸前好奇地摸来摸去。
“好看。”
“你根本就没看我!”
他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她,明媚的眼睛,白皙的脸蛋,沾着碎屑的粉嘟嘟的嘴唇,他低头吻了一记她鬓角,用手指搓掉她唇上的碎渣:“不用看也知道,你很好看。”
傅语诺侧头躲开他的视线,一刹那心跳加快。
*
收了礼物自然要显摆,傅语诺戴着项链去见何筝。
“珍珠项链啊,好土气,”何筝面上不以为然,手却诚实地伸过去摸,这款式她没见过,忍不住看了又看,“多少钱?这么大颗也太招摇了吧,你小心被打劫!”
傅语诺不让她碰:“你懂什么,这是珍珠项链又不是平安符,当然要招摇,越招摇越好,刚好配我的礼服。”
“我天,你连配饰都选好了!”何筝惊呼。
“是啊,你准备穿什么?不会是燕尾服吧,那更土。”
“不知道,我等下去找老师商量,看看能不能咱们自己定。”
“那你争取多拿一点自主权过来。”
这次的表演从选人到排练都是学生自发组织,学校理应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下课后,何筝为了大家的权益直奔老师办公室而去,傅语诺转道去琴房练习。
刚到艺术大楼的走廊就听到一段清丽的钢琴旋律,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傅语诺向何筝打听过那个老躲着她的人,知道男生的名字叫许知凡。
他因为家境贫困参加了学校的勤工助学计划,也就是学生通过辅助教职工的日常工作以赚取一些薪水,薪水虽薄却可以保证他们不因忙于社会工作而影响学业。
她之前在医务室遇见许知凡时,他刚好是在给医务老师打下手,而前阵子在琴房遇见他,据说是因为他申请到琴房打扫卫生。
琴房平时只接待乐团的人,使用率不高,工作轻松,傅语诺猜想他是为了那架钢琴来的。
她不止一次撞见他趁大家离开后偷偷练琴,有时乐队排练,也能看见他悄悄坐在教室后排听他们练习,还听得十分入迷。
她试着告诉他想练琴的话可以大胆地加入他们,没必要躲着大家,可许知凡是个沉默胆小的人,她几次想找他讲话都被他躲开。
连续几次碰了一鼻子灰,她也就不管他了,好人也是有脾气的嘛!
循着琴声,傅语诺停在琴房门口,按照乐队的申请,现在已经是她使用琴房的时间,可是里面的人今天似乎弹得太入迷,不仅忘记时间,更没有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不好意思上去打扰人,只好在门口干等着。
许知凡的贫困可以从外表上窥见端倪,他身形单薄,经常穿着同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没有经过特意打理的头发总是软趴趴地耷在前额,那张脸倒是生得很好看,细眼,小嘴,五官清秀得近乎女气,是很受争议的文弱花美男类型。
傅语诺在门口等了近十分钟,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声提醒对方,钢琴声戛然而止,许知凡似从另一个世界归来,他受惊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语诺跟着吃了一惊,他脸上有伤,很明显是刚受的伤,颧骨破皮发红,估计明天起来就全青了。
许知凡飞快地盖上钢琴盖,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椅子,很重的一声响,但他没有顾及,背起书包就要走。
傅语诺蹙了蹙眉,挺有正义感地拦在他面前:“同学,你的脸怎么了?”
他立刻低下头要往旁边绕。
这副排斥的模样叫傅语诺脾气有点上来,她几次热脸贴冷屁股都被忤了面子,也挺丢人的。
她追着他挪了一步,又挡住他,朝他背后努嘴:“同学,你拖把没带走。”
许知凡顿住,转身去找拖把,等他再提着拖把再回来时,傅语诺终于没有拦在门口,可是门也打不开了,他急切地拧了拧门把。
她站在钢琴边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对他说:“门被我锁上了。”
这间琴房这段时间归乐团排练所有,钥匙在她手上。
许知凡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开门。”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傅语诺感觉还挺稀奇,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他的嗓子很沙哑,像被人烫了喉咙似的。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许知凡突然提高嗓门:“……开门!”他耳根涨红,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傅语诺感到一丝害怕,倒不是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而是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担忧,她拿出谢西然常备在她身边的小药包,壮着胆子走过去说:“……医务室已经关门了,你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这样容易感染的。”
他不接她手上的药包,傅语诺只好威胁:“你不处理伤口的话……我不会给你钥匙的。”
她将创可贴塞进他手里,正要翻找药水,身体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朝后栽倒,药包散了一地,钥匙从口袋里摔出来,傅语诺痛得长嘶一口气。
许知凡没料到她这么容易推倒,怔怔地看她几秒,飞快地捡起钥匙,打开门跑出去。
慌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她尾椎骨痛得难以动弹,傅语诺扶着腰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龇牙咧嘴地抓着门爬起来。
打电话给谢西然,委屈吧啦地诉苦:“叔叔,我摔伤了……”
谢西然吓了一跳,放下手机就赶过来,傅语诺怕被他看出端倪,在他到之前还忍受着剧痛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起来。
他来得很快,小心翼翼地抱她下楼,直奔医院。
傅语诺是个很会恃宠而骄的人,平时有点小磕小碰必要赖在他怀里呜呜呜造作一番,这次伤到了骨头,反而不怎么嚎,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不讲话,不止司机老罗看出不对劲,谢西然也看出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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