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分你姐姐一块去。”
江景小手一摊,没了,最后一块都孝敬她老人家了。
江春娣又颠了几勺,忽而丢下铲子,在围裙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搜出几块零钱,塞小江景手里,要他再去给姐姐买,他走出去几步远,江春娣不放心地追着嘱咐了几句:“你想吃以后奶奶还给你钱,这回都给你姐姐买,你别偷吃啊!”
灶台烟雾缭绕,又熏又呛,江春娣用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继续挥舞着大铲子炒起菜,衰老的两颊被烟熏得通红。
其实厨房里有现代厨具,外头有的家里一样不差,只是江春娣劳碌了大半辈子,就爱用这烟熏火燎的土灶台,嫌弃那什么什么集成灶火小没劲儿,炒起菜来不好吃。
哪有什么不好吃?只是老人家不喜改变,骨子里的能吃苦罢了。江春娣又开始教育傅语诺,叫她别染上什么大小姐毛病,要学会吃苦。
“你身体太虚了,都是叫小谢惯坏的。”
傅语诺安静地听着,折了几根树枝扔进火堆,火光从洞口辐射出来,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燥热。
江春娣继续碎碎念,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以后可得孝顺他,他为你的付出连你妈都比不过,太实诚了这孩子……咱们江家欠他太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
您的外孙女都快赔给他了,傅语诺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想,不知道哪天如果外婆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会作何感想。
*
扫墓一天就结束了,叔侄俩没在江家久留,很快回了南城。
陈姨在家门口迎接他们,没多会儿就感觉到二人气场不对。
表面看起来还行,没什么正面冲突,可是傅语诺对谢西然有微妙的冷淡,而且她一回来,就搬回了自己房间住。
谢西然也忙,公司堆积了一些事务,他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来,往往等他到家,傅语诺已经回房休息了。
晚上,一楼没有留灯,也没有人特地等他,谢西然换了鞋,独自到厨房接热水喝,手握着水杯不知不觉走了神,外头风大,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已被寒风吹枯了枝,腰杆歪斜,花瓣零落,落在他眼底是一派寂然萧索。
等回过神时,热水已变作凉水,灌进嘴里,从喉舌一路凉到五脏六腑,寒意钻进心窝,这屋里屋外,不知哪里更冷。
他关了灯,踩着稀薄的月光走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定住,透过门缝看到她房间还亮着灯。
谢西然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抬手轻叩,里面没回应,稍等片刻又叩了叩,这才打开房门。
只见傅语诺耷拉着脑袋坐卧在床头,书本掉在地上,被子凌乱地盖在腿面。
原来是看书看睡着了,屋里大灯没来得及关上。
他在床边瞧着她,她睡觉时的脸色都比白天面对他时的好。
谢西然捡起书本放到桌上,扶着傅语诺的肩让她躺进被窝里,若是往常,他可以打开被子将她揽进怀里,可现在,他只是关掉天花板的大灯,点亮床头台灯,调节到适宜的亮度,然后又无声地离去。
*
早上,傅语诺起床下楼,谢西然已经上班去了,她今天没课,刚好约了时间去医院见宋桀,没想到临出发前收到消息说预约取消了。
“取消了?”
“您不知道吗,宋医生出了点事。”
原来几天前,南城卫计局接到了一份群众投诉,投诉的抑郁症患者洪某,声称基平医院的心理医生宋桀未经监护人允许将他收治住院,并对他使用了精神类药物,他的行为违反了《精神卫生法》第三十一条的规定。
卫计局很快对医院下达卫生监督意见书,并就纠纷案件及主治医生宋桀展开调查。
宋桀在这个时间点被冤枉,傅语诺很快联想谢西然,宋桀是孙戴安的儿子,她没想到他竟然连好友的面子都不顾及。
孙戴安其实早就收到消息,之前他还在谢家的时候,谢西然就找他谈过这事,只是他那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儿子真出了事,他才想起这茬。
可他夹在中间,一头是视他为敌人的儿子,一头是毫不退让的好友,他也为难。
最后还是不辞辛苦地找宋桀劝了劝,叫他少跟傅语诺接触。
宋桀气得够呛,我跟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
“是哪种关系不重要,最好还是你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孙戴安想了想又打探,“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老来找你?”
宋桀为医者,自然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你们自己去问她!”
孙戴安说:“要是能问到还会为难你么?”
宋桀皱着眉头缄默不语。
这一缄默,问题可就大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还难言之隐,太暧昧了。
孙戴安无法跟谢西然交差,谢西然见他跑了一趟就没了下文,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他其实没想往那方面猜,只是那天在机场傅语诺的眼神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才想探清楚怎么回事。
这件事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他没信心从傅语诺那里得到回答,于是从另一个人下手。
*
傅语诺收到消息,惴惴不安地在家等了一天,宋桀晚上才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安抚她没事,说等卫计局调查结束了,他就可以恢复工作。
对方话里话外都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傅语诺心里愧疚,对谢西然的不满更增添一分。
晚上,谢西然回到家,难得看到一楼亮着灯,有人在等他回来,这么多天的头一次。
其实就算是以前,傅语诺也很少主动等他回来,会为对方亮着一盏灯的,从来都只有他。
他们还住在南大家属小区的时候,谢西然为了傅语诺走夜路不害怕,还自己动手修了楼周边的几盏路灯,这善举受到邻居的一致夸奖,还得了个社区的什么什么称号,只有他自己知道,做这事纯粹是为了私心,他其实并不高尚,他的善举都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傅语诺,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傅语诺在客厅看电视,谢西然脱下外套,主动走过去问:“还没睡?”
她关了电视:“等你回来。”
他闻到一丝火|药味:“什么事?”
“是你投诉的宋桀?”
谢西然没料到她特意等他回来是为了说这件事:“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傅语诺斩钉截铁地说,“我太了解你了,这就是你的作风!”
几分钟前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谢西然不是很想继续聊这事,他转身要上楼,但傅语诺迅速地拦在他面前,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你非要现在跟我说这事?”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了,他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那你把投诉撤了!”
“可以,”谢西然说,“那你告诉我你们俩为什么见面?怎么认识的?”
他采取了最委婉的说法,没有使用任何具有污蔑或引导倾向的字眼,但傅语诺的脸色很微妙地变了,她不愿意告诉他。
这说明她和宋桀之间确实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让我过去。”
“……你把投诉撤了!”
他有一瞬间的愤怒,但随即又觉得悲哀:“你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人告诉我你们没有关系。”
“我……”见他提步上楼,傅语诺追上去,“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嗯。”
“……你不相信我?”
“你们只是认识而已,所以需要背着我们见面,需要在大人安排的相亲宴上假装不认识,在你和我吵完架之后第一时间跑出去见他,嗯,你们确实只是认识而已,”谢西然推开房间的门,将公文包放在桌上,“阿诺,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傅语诺的气焰下去了一半,她跟在谢西然身后进屋,咬着唇,没说话。
这模样看起来太像理屈词穷做贼心虚,谢西然一眼都不想看见,因为他从没有打算责怪或逼问她,无论是今晚,还是以后。
比起责怪她,他更想视而不见,他更愿意选择容忍,只要她不在他眼前逼迫他提醒他,谢西然转身去取衣物。
“叔叔……”傅语诺以为他要离开,顿时慌了神,急忙上前拉他,手臂不小心狠撞到书桌,“啪”地一声,公文包掉落在地,几份文件从敞开的包口滑了出来。
二人的视线同时定在地上。
傅语诺看到“江坤”两个字:“这是什么……”
她拾起文件,看清标题后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谢西然走过来,她立刻后退两步,紧抓着文件不认识似的用力看,快速地翻到最末页,她将文件摔在地上,厉声质问他,“这是什么!你把安普的股份给了江坤?!”
怒火蹭地蹿上心头,汗水转瞬覆上额头、脊背,她分不清是身体更难受,还是心里更难受,只知道她很愤怒,很惶恐,很无助……万般情绪搅在一起,她失控了,她不住地重复:“你把安普的股份给了他,你竟然把安普的股份给了他?!”
相似小说推荐
-
掌控欲 (慕妩) 2019-04-15完结413 1819校庆会上,何巍坐在大礼堂的最后面打游戏,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江肆,说道,“...
-
他笑起来很撩人 完结+番外 (百变熊) 2019-04-18完结240 5379马梓默是南大公认的学神,长得贼帅,冰山禁欲,但从来不笑。程蕊是南大计算机系系花,又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