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戴安再说什么他就听不清了,彻底听不清了,谢西然用力攥着方向盘,手指指节发白,压抑颤动的瞳膜映出远天旭日,火红,热烈,万丈霞光破云而出,如一团流火滚滚燃烧。
大脑一片混乱,夹杂着剧烈的耳鸣共同摧毁着他,谢西然痛苦地捂着耳朵,睁眼,闭眼,画面扭曲,手握不住方向盘,他被刺眼的霞光灼伤,眼眶烧得涨痛酸涩。
躁郁症?什么时候?为什么发病?
为什么害怕他自责?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他猛地一踩油门,狂风敲打车窗,陌生的街景疯狂倒退,他像要直直开进太阳里去,开进无穷无尽的白光里去。
太多被遗忘的细节,太多不可回首的争吵谩骂,记忆似潮水淹来,旧日场景是燃烧的走马灯在眼前跑过。
是在酒店转角的那一吻?
还是更早以前,他逼迫她与初恋男友分手?
抑或是后来的某一刻,她妥协地亲吻他的唇瓣?
……
是哪一刻,是从哪一刻开始,他令她作呕,他令她厌恶,他令她躁郁发狂,直至生病就医?
他总以为她太小,他总以为他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可以承受她的伤害,可以卑微地等待她想通,等待她爱上他。他原本坚信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他愿意让她做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然而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她没有改变,她没有想通。
她与他相差了十多年,这相差的十多年岁月就像一把利刃,刀柄攥在她的手里,刀尖则永远冲向他,受伤的是他,再受伤不过一个他——
他真以为如此,他狂妄地以为伤口都在他身上!
而今答案揭晓,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刽子手!
他亲自递给她一柄双刃的尖刀,她在伤害他的同时亦在凌迟自己。
原来锦衣玉食没用,无忧无虑只是假象,他的存在,他的爱意本身,就是对她的无尽掠夺。
谢西然还记得他最初收养她时的心意吗?他出于感恩、出于怜爱收养了她,他说过她从没在亲生父母那里吃过一点苦,他也不会叫她吃苦,他曾经那么疼惜她,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如今却是他伤她最深!
浓烈的红霞穿透车窗,穿透身体,烧心蚀骨,血肉狼藉,太痛了。
他曾经愿她善良、美满、幸福、健康,他曾经用尽资源希冀将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顶天立地的人,他未有一刻想要自私地占有她,他是那样热切而纯真地爱着她。
他一开始只是想当她的叔叔啊,为什么变了呢?到底是在哪条路上走岔了道,他还可以回头吗?
无人回应的诘问,胸口炸裂般的疼痛,谢西然头抵方向盘,脊背不堪重负地弯了下去,如果他的存在,他的爱意本身,就是无尽掠夺,他是不是应该就此放手,对她最好的决定一直就在眼前,他为什么不愿意选择。
然后他呢?他这碌碌庸常的半生是为了什么,他放弃理想,奔赴洪流又是为了谁,谁来给他答案,谁来救救他啊。
他耗尽了一切,他为什么痛失所爱。
第33章
谢西然走后, 傅语诺仍在姨婆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最初的疲惫、愤怒,得知谢西然追来的紧张、不知所措过去后, 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还是不甘心, 还是想不通, 可思念也渐渐冒头。
从家里跑出来算起, 她快和他分别一个月, 比往常任何一次都久,而且谢西然自从一个星期前突然出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很不寻常,他明明知道她在这儿,却不催促她回家, 傅语诺说不出她是什么心情。
他逼她回家的时候,她抵触,他不再出现之后,她却又感到失落和无法忽略的心慌,以至于她夜晚总睡不好安稳觉。
好像回到小时候,傅童生和江如出事,江坤连夜赶来接她回洋桐镇, 小小的她趴在汽车后座, 看着身后南城辉煌的夜景不断远去, 消失, 而前方, 陌生的男人载着她驶向未知的前路, 孤独、害怕、惶恐、担忧吞没了她。
傅语诺从睡梦中惊醒, 冷汗涔涔,胸口闷窒,心脏跳得又快又重,有喘不过气的负荷感,她用力地深呼吸。
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扭身摸床头,才想起出门跑得太急,她没有带药。
重新躺回床上,她把被子扯下去些,双手放在外面,努力让呼吸通畅些。
*
姨婆行动不方便,中午,到了吃饭时间,傅语诺搀扶她下楼,等送对方去了表亲家吃饭,她从灶台后头摸索出一个红龟粿。
很方便的地方小吃,稍微一热就可以吃,这几天她就总吃这些不正经的小东西裹腹,胃熬得有些不舒服,傅语诺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毫无形象地蹲在后院吃东西。
旁边的院子传来泼水声,是江春娣出来倒废水,傅语诺躲避不及,二人撞了个正着,傅语诺不知该作何表情:“外婆。”
她其实有点心虚,她对谢西然任性惯了,离家出走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可对江春娣不是,这次闹到她也知道,心里难免打鼓,尤其之前给母亲扫墓的时候,江春娣刚教育过她不要太任性。
傅语诺本以为对方跟她打过招呼便会回去,没想到江春娣突然叫她过去:“阿诺,过来。”
她急忙啃完最后几口红龟粿,擦擦小嘴跟上前。
江春娣看了眼她的衣服,怪罪道:“穿这么少。”
“没事,不冷,”傅语诺问,“外婆,你找我什么事?”
江春娣让她坐下,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片刻后才说:“你大三快结束了吧?”
傅语诺不解:“还有半年。”
“我听人说,好多人大三就出去找工作实习了?”
“嗯。”
江春娣双手包在一起,搓着粗糙的手背:“你有什么打算?”
“啊?”傅语诺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回泉城工作?”江春娣略显局促,“我知道泉城比不上南城,不过这几年泉城发展得也不差,再说我和你舅舅也都在这边,你回来了,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傅语诺懵然。
“也不能总麻烦谢西然,太不好意思了,找个时间搬出来吧……”
都麻烦十几年了,还差这一会儿吗?傅语诺看着江春娣闪烁的言辞,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想到前几天与谢西然隔着门的见面,“外婆!”
江春娣止住话,眼角堆积的皱纹轻颤着,傅语诺细声问:“叔叔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江春娣看着她,欲言又止。
“外婆……”
江春娣斟酌道:“……他跟我说了,你们俩的事。”
“……我们什么事?”
江春娣又望向她,满眼震动,滋味错杂。
轰地一声,傅语诺像被惊雷劈中,太意外,太震惊,谢西然竟然主动告诉外婆,他是怎么想的,外婆是怎么说他的,她猛地又想到那天的见面。
现在回忆,有太多不可细敲之处,他的情绪为什么那么不好,外婆为什么没来帮忙劝说,她在姨婆家这么久,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没来催逼她回家?所有人的反应都不正常!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傅语诺心神混乱,但她第一时间想问的还是:“您骂他了吗?”
“……没,”江春娣见外孙女面色慌张,她攥紧她的手,似在安抚,“我已经跟他说过,你要是不愿意,他不准勉强你。”
傅语诺突然站了起来,江春娣一愣,可她很快又坐了回去,江春娣疑惑:“阿诺?”
“我……”她攥紧拳头,喘息又急又热,愿意吗?勉强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要谢西然伤心难过,只要一想到他独自面对外婆时的孤立无援,她就心疼得不得了,外婆责备他了吗?江坤为难他了吗?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你要去哪儿?阿诺?阿诺!”
什么也顾不上了,傅语诺转身跑了出去,她要回去找他。
*
傅语诺飞快地换了衣服,和姨婆告别,跑到镇中心的汽车站搭乘最近的一趟汽车赶回南城,她着急,担忧,在路上给谢西然打电话,连打几个都打不通,关机。
打电话到家里,陈姨反应奇怪,支吾地说,先生不在家里。
不在家,手机也关机,傅语诺疑惑,交代陈姨,如果叔叔回来帮忙转达一声她在回家的路上。
好,知道了,陈姨犹豫道。
从泉城桐洋镇到南城,跨省,坐车要六七个小时,傅语诺心急如焚,陈姨有点反常,谢西然的手机怎么会关机,出于工作需要,他的手机一般不关机的,一股不好的预感攫着她,他这几天为什么不再来找她?因为外婆吗?
山路七拐八拐,窗外风景轰轰烈烈地倒退,汽车颠簸得她身体难受,头发晕,胃翻滚,胃酸一阵阵往上翻涌,傅语诺取出塑料袋预备着,一手撑着窗户,打电话到安普,铃声响了很久,温助理终于接了起来。
“傅小姐?”
“温助,我叔叔呢?”
“……谢总?谢总不在公司。”
“不在公司?那他在哪儿?”
温助理顿了顿,问:“您还不知道谢总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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