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仕轩亦没有催促,他身上的西服上有点点泥渍——北方的小雨不似南方那般清彻,总是夹杂着污浊的泥水,暖风一吹,泥水干了,自然就变成了泥渍。
他没有在意,觉得这一刻弥足珍贵,可笑以前每次在她上楼后,他都毅然离去,如果早知有今日,他每次都会多留她一会儿。
不太动听的旋律破坏了这静谧的气氛,她紧抓着包包,就是不愿拿出手机,这个时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可是她现在却不想接起。
似乎这一通电话,好像孟婆的奈河桥,一旦跨了过去,便是前世今生,永远两不相望。
“你的电话响了。”楚仕轩望着窗外提醒她。
她没有讲话,却也没有接起。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月的天气是这一年中最奇妙的,褪去了冬的严寒,却离春暖花开还有一步之遥,不过嫩芽已经探头,蠢蠢欲动。
简单接到洛妈妈的电话,和左寅风赶到了医院,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这个时间,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她在楼上忙着帮美容师收拾东西,手机放在楼下的包包里,包包则放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左寅风是拿着手机上楼来的,“响了三遍了。”
她看了眼来电,不由分说的接了起来,眉宇间却逐渐冷漠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洛妈妈在电话里哭着告诉她,是洛至新出了事,现在人在医院抢救。
她捏着手机,说不出什么情绪,而实际上她对洛至新也没有什么印象,除了他们争吵的那两次。
洛妈妈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双手捂着脸,双肩在不停的抖动,依旧是一头长长的直发,也没有束上,此时显得有些零乱。
简单和左寅风从尽头拐过来时,她便激动地迎了上去,却只是哭,抱着简单在哭。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姨,有话慢慢说,您先保重身体。”左寅风扶着她在一张蓝色的椅子上坐下,望了眼手术室外的红色灯:手术中。
他纠结着望了眼简单,其实对她的父亲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此时人在里面,等于到了地狱的边缘,他清楚洛佳心中一定不好受。
“小佳,我们家完了,这下子是真的完了。”洛妈妈摇头痛哭,紧紧地抓着简单的双臂。
简单心里一沉,于是瞬间的心灰意冷。
耳边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风声,那样凛冽,完全没有春的柔意,那叫嚣着,逞凶的声音,分明在她的心里奔涌。
左寅风一路没有讲话,同样的沉默,他必竟年轻,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哪里经历过这样大的变故,父母都是工薪阶层,虽说不算富裕,但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并不是无助或彷徨,而是害怕,哪怕是上次洛至新找到他,让他离开洛佳,他都没有这样怕过,他曾经努力想要给她的未来竟然不是败给了感情,而是败给了现实,那样残酷的现实,他知道他做不到。
洛至新的手术还算顺利,已经推进了加护病房,洛妈妈守在那里,她还是没有想要放弃这个丈夫。
天一黑下来,空气还是转冷了,到了她家楼下,简单突然就不想回家了,俩人就并肩走着,漫无目的般,如空洞的目光一样,凝聚不到一个焦点。
“回去吧,你穿的太少,别冻病了。”这条路左寅风终于不想再走下去了,曾经那样美好动听的承诺,到了今日才发现他做不到,洛至新说的没有错,他和洛佳根本是两种人,他们的成长环境不同,所面临的未来也不会相同。
那日在西餐厅,那样优秀俊美的男人,寻寻间,目光却只有她,他当时没问,是坚信和洛佳的感情,如今想来,也就只有感情是最不堪一击的。
穆单送她回家的转天,曾背地里对他说,“洛佳家里很有钱吧,那个小区不是你我这种人能住的起的,她真是屈尊降贵了,不过,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
当时他只是一诧,却满心的不在意,现在却被她一语中的。
简单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看他,她看到了绝望,却没有悲恸,那腥红一片的眸子竟与没有完全黑透的天空一个颜色,恍惚记得那时的他是多么朝气蓬勃,信誓旦旦,一转眼,早已流失了那个岁月。
“知道吗?我还是喜欢你在篮球上的样子。”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那道轨迹被风一吹,干冷瑟瑟。
他酸涩的轻笑,“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呀,大学时代的美好,对感情的憧憬,都像初生的牛犊。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在努力,可越是这样,他们心里承受的就会越多,就像他从不知疲倦的赚钱,就像她违背本心的离开轩宇,可这次,终究是不行了,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从始至终,他们都背负的太多,没有分离的痛哭,没有舍去的挣扎,他平静的转身,或许这才真的说明,他面对了。
她坐在楼下,只觉得沉痛,比起左寅风的离开,她要承担的会更多,也许他早已想到,会有人来为她承担,他离去只是为了成全。
冷风从四方八面钻进她的身体,她裹了裹如夜色一样颜色的风衣,有些费力的在想,这算是最后的结局吗?
***
在医院里照顾了几天洛至新,他心梗的不算严重,只是由于一时的气血攻心导致的,手术后,恢复的还不错,只是情绪不算稳定,警察来过几次,做了笔记就走了,简单有一次跟了出去,问那位看起来有经验的警察,“您跟我说实话,钱还追的回来吗?”
那警察向病房看了眼,才压低了声音叹息道,“我劝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这是有预谋的转移公司资产,而且还是海外的账户,人也逃到了国外,恐怕不容易追啊!”
简单已经有了这个思想准备,只笑着道了谢,回到病房,还听洛至新鼻子上插着氧气骂道,“我真是瞎了眼,这个贱货,等抓到她,非告到她死刑不可。”
她摇摇头,所谓的企业家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真的,没有退路了——
楚仕轩卧室的灯是暗的,其实他经常不在家,这里比酒店还不如,来之前她没有打电话,纯粹是为了碰运气,她并不觉得他会帮她,但现在,在她认识的人里,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帮到她的人。
如果他真的不在家,她可能还能说服自己,也许这是天意,但往往奇迹就是这样,总是在你囫囵未醒的意识下发生。
他看到她却是有些惊诧,她从来没有主动到家里来找过他,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拉直了,随意的披在身后,整个人也像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他侧了身,等她走进屋里,才倒了杯热水给她,因为她进来的一刹那,他仿佛嗅到冰莲的味道。
简单余光看了眼地面,他的行李箱还放在地上,不知是刚出差回来,还是马上要走?
她坐下来,双手紧捧着热水杯,身体逐渐暖了起来。楚仕轩穿得很休闲,V领的褐色薄毛衣,黑色的卫裤,这样的装扮也让她轻松起来。
“你脸色不太好,出了什么事吗?”他坐在她的对面,深深的凝望着她,但简单却感觉有一团火苗,正在肆意燃烧着她。
她低着头,握着水杯的指节已经泛白,哪里来的勇气,可以让她再次坐在这里,她怎么能那么残忍,要把他对她那点微薄的疼爱扩大到极限,从容的转身,却无法永远的抽离。
这样对他真的不公平。
但那又怎样?她已经穷途末路了,嘲讽也好,愤怒也罢,她不得不再自私一次。
“我,想借点钱。”
楚仕轩豁地站起身,二话不说,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了支票簿,拔出了钢笔的笔帽,笔尖已落在了上面,“多少?”
他微微皱着眉,但语气却有些宠溺。
她咬了咬唇,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他就这样一直看她,静静的等着,比她还要有耐心。
只是她面对如此水漾般荡着的目光,颇不自在的微微避开,恍惚间觉得,明明周围静如止水,她心里却如乱云滴雨般扰人。
低低叹了口气,既然选择坐在这里,何必再惺惺作态的扭捏。豁出去般,她扬起了那双深浓的双目,不是在博取他的同情或是怜悯,只是在迫使自己有勇气面对。
她几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天籁,或是地狱,她一直是这样矛盾的存在。
楚仕轩坐直了身体,钢笔慢慢落下,亦如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钱,她坐那里酝酿了这么久,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简单看着水杯笑,听见自己在解释,“我爸爸在公司的女人原来一直是个骗子,她这些年慢慢转移了公司的资产到一个海外的账户,直到前些日子她突然失踪,爸爸才知道,公司竟亏损了一大笔钱。现在与公司往来的几个商家天天都在逼债,”她冷持着抬眸看向他,摇了下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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