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婆婆吓了一跳。
“杨桃，你别以为俊山答应去你家落户，你就可以趾高气扬。”
“我没有……”
“我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哦，您说。”
杨桃不敢看婆婆的眼睛，这么好的月色下顾幺妹的眼睛却像和杨桃有仇似的，迸射着冷酷的光芒。
“我就俊山这么一个儿子，他在部队干得好，将来能有大出息。我不想因为他的婚事毁了他的前程。我答应和你们去，不代表我乐意在你那个什么镇子生活。”
“您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生活，俊山也是这个意思。”
“又插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哦，对不起。”
杨桃不敢再说话，听顾幺妹继续数落她的不是。顾幺妹说得嘴巴发干，最后给杨桃立下两条规矩。第一，每年要让杨桃陪她到夏坪乡老家住十天半个月，和几个老姐姐团聚。第二，每年要让几个老姐姐轮流到清河镇玩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我会照您的意思做的。”
“行了，你扶我进屋睡觉。”
顾幺妹根本不在乎杨桃同意不同意她的要求，在她心里，儿子永远是自己的，自己的家是儿子的，儿子的家也是自己的。
杨桃扶着婆婆回房刚坐下，顾幺妹又“哎哟”一声说腿麻了，要杨桃去把门口挂的艾草拿一把下来煮水给她泡脚按摩。
顾幺妹打定主意今夜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不先立规矩等儿子回部队以后，新媳妇就不好管了。
整整一夜杨桃都没有挨到新房的厢床，一直在婆婆的屋里侍候着。顾幺妹泡好脚按完摩，又嚷嚷着肚子饿，非要吃手擀的面条，杨桃忍着瞌睡和疲惫擀完面条下到锅里，又打了两个荷包蛋盛起来端给顾幺妹，顾幺妹又说饿过劲不想吃了，让杨桃放回灶台留着天亮给刘俊山吃。
杨桃正要端走，顾幺妹又说刘俊山喜欢吃发面馅饼，既然明天下午要坐车去清河镇，不如发点面烙馅饼带在路上吃。杨桃又去和面，洗菜剁馅，一直忙活到天亮，烙好了一盆馅饼。
顾幺妹离开夏坪乡的时候哭得伤心欲绝，和几个老姐姐拉着手不愿放开。
两辆牛车走出老远，顾大妹还跟在后面不想回去，望着顾幺妹不停地抹眼泪。
“大姐你快回吧，过年你来看我，时间很快的。”
顾幺妹说不下去了，顾大妹连连点头，终于停下脚步。牛车拐过山梁看不见顾大妹的身影了，顾幺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大姐今年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是道坎……”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妈，您不要想多了，大姨身体挺好的。您让她过年到清河镇一起过也挺好的，或者我到时候过来接她。”
刘俊山安慰母亲，杨桃也随声附和。顾幺妹瞪了杨桃一眼，杨桃不敢再说话。
“姐姐们年纪都大了，在一个村里住着都不定能天天见着，这以后还能见着几回，哎！”
杨春、杨梅和韩冬坐在另一辆牛车上，虽然听不见身后牛车上杨桃他们说话，不过看见杨桃垂头低眉温婉的样子，估计是杨桃在听婆婆训话。
杨梅俯在杨春的耳边悄悄说：“大姐昨晚一定没睡好，你看她的眼睛底下是青的。”
杨春点点头，早上和大姐见面她就发现了。杨桃脸上绝对不是新婚激情过后的疲倦，那是一种委屈无奈和屈服的复杂神情。
“大姐好像还害羞呢？”
“别瞎猜，我看大姐一定有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她想要的都得到了。现在刘俊山都听大姐的，刘俊山的老娘不乐意不是也得跟着到咱们家生活吗？”
“和婆婆一起生活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杨春又看了杨桃和顾幺妹一眼，两个人都半垂着眼睛，像是各怀着心事。
“我觉得无所谓吧，只要自己过得好就好，哪要管别人怎么想。和婆婆在一起，不一定非要理她。”
杨梅怎么瞧怎么觉得刘俊山和大姐是春宵过后的疲惫，心想他们一定是缠绵到天亮了，不然大姐不会是那个样子，好像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一样。
杨梅决定一会要找机会和大姐说说，那种事不能太过，太过了伤身体，有时候不能太纵容男人，男人想要不一定就非给不可，吊着男人的胃口，才能保持在一起的新鲜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人回家
杨梅自认为在学校图书馆看了不少两性科普书籍，绝对有资格指导大姐的新婚生活。终于寻到机会和杨桃坐到一起，便倾囊相授。
杨桃听着不由得苦笑，她和刘俊山连嘴都没挨过，哪还谈上什么春宵缠绵……不过杨桃不能向妹妹诉苦，她希望刘俊山的母亲对她的折磨只是暂时的，等相处一段时间，婆婆一定可以明白她的真心。
可惜杨桃想错了，婆婆顾幺妹对她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她和刘俊山的新生活直到顾幺妹突然摔倒骨折以后才真正开始……
回到清河镇刚好中午十一点半，已经等在院门口的四季春服装厂的工人们欢笑着迎向杨桃杨春一行人。
“奏乐！”
不知谁喊了一声，杨家院子里立刻响起婚礼进行曲。
“欢迎新人回家。”
杨桃和刘俊山一左一右扶着顾幺妹，被大家簇拥着要走婚礼红毯，只好松开顾幺妹由杨春和杨梅搀扶进院。
“这是整的什么妖蛾子？”
顾幺妹老大不高兴，立刻寡下脸。虽然来的一路上她已经被江南的秋色完完全全迷住了，到达清河镇时，更被清河镇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富足给征服了，不过她不想表现出来。只有表现出对家乡的依恋对姐妹亲情的难以割舍，才能让儿子儿媳觉得愧疚，才会加倍对她好，才会被她折磨而不敢有半点怨言。
“是我大姐的同事安排的回门仪式。”
杨春望着满院子的拉花彩带、大红绸花和屋檐下垂着的几盏红灯笼觉得很满意。服装厂的工人们对她安排下的工作还是挺上心的。
“哟，光顾着看新娘子，高兴得忘放鞭炮了……”
鞭炮噼里啪啦炸起纷飞的红纸屑，刘俊山被大家起哄要抱杨桃进门，刘俊山真的拦腰抱起杨桃，杨桃吓得赶紧挣扎着下地。红着脸挽起刘俊山的手臂，羞得不敢抬头，踩上了院里铺的红毯。
“这毯子铺外头太浪费了！”
顾幺妹不愿意迈步走，杨春和杨桃拖不动她。韩冬过来帮忙把顾幺妹背起来走，顾幺妹挣扎踢着小脚，突然想起她现在还应该装病，千万不能让儿子看出来，又赶紧放松身体乖乖趴在韩冬的背上。韩冬朝杨春眨眨眼，抢前一步跟在刘俊山和杨桃身后走进院里。
这时有人才发现了顾幺妹，开始悄声议论顾幺妹是杨桃的婆婆，哪有新娘子回门还把瘫痪婆婆给带回来的。
“可能是暂时的吧……”
议论大姐婆婆的话倒也没有太难听，杨春觉得无所谓，人言可畏在她这是不存在的，只要自己开心哪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杨梅听着却格外刺耳，扶着顾幺妹的手也不想出力了，顾幺妹只好自己腿脚使劲走路。
回门的仪式简单而热闹，院里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点心糖果和茶水瓜子。大家一边吃点心喝茶，一边起哄要看杨桃和刘俊山咬苹果。一个高个女工用红线吊了一颗苹果在刘俊山和杨桃眼前晃动，刘俊山一口咬住苹果固定好，让杨桃咬下一块。
“不行，这个不算。”
大家就是想看刘俊山和杨桃亲嘴，当然觉得咬苹果不过瘾了。又换上一粒红枣让刘俊山和杨桃再咬。这回杨桃不敢往前靠了，刘俊山干脆一口咬住红枣连核都吞了。
女工们起哄不做数，韩冬上前给刘俊山解围。刘俊山还要乘下午的火车回部队，大家再闹就赶不及火车了，要给新人多留一些相处的时间。
“你，是不是以前清河镇武装部韩部长的小儿子？”
韩冬今天穿着军校的制服，女工们一直窃窃议论韩冬是不是刘俊山的战友，这会韩冬说话，终于有人认出了韩冬以前就是清河镇的人。
“天啊，都长这么高这么俊了。如果在路上根本不敢认！”
“你家和杨家是不是亲戚呀？这里以前是你家的房子。”
……
大家七嘴八舌，韩冬微笑着点头。大家拥着刘俊山和杨桃进新房，这时顾幺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起门边一根秃了毛的扫把棍子，甩开杨春也跟着走进屋里。
杨春追进屋请顾幺妹去房间看看合不合意，顾幺妹像是没听见，直接拄着棍子进了杨桃的新房。杨春伸手像拉顾幺妹，刚好韩冬出来。韩冬示意杨春不要进去，刘俊山的母亲要和儿子媳妇说话，外人在场会不太好。
这时服装厂的工人们鱼贯着走出新房向杨春告辞，厂里下午还要正常上班，大家闹了两个多小时也差不多了。其实是大家看见刘俊山母亲寡着脸不太好意思再呆下去。
杨春一边收拾院里长桌上零乱的糖果点心，一边情不自禁地往屋里看。她很想进去看顾幺妹和杨桃都在说什么话，如果在自己家还让大姐受婆婆的气，那就是笑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