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我从来没有抵抗力,缴械投降。
收拾干净后,她迫不及待地钻进我的怀里,小脑袋枕在我心口,笑嘻嘻的道了声:“厉先生,晚安。”
我拿手揪她的脸,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你该改口叫老公了。”
她没吭声,人已经睡着了。
我有些恍惚,低下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她,浅浅的灯光映她的脸上,映出她漂亮的五官。秀发乌黑,黛眉舒展。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怎么办?
我轻咬了下舌尖,感觉到丝丝疼意,却仍然不敢松懈。七年的时光,弹指间流逝,这些年,我从来都不敢奢望会有这么一天。
我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一整晚。
天亮后,又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弯着嘴角冲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骤然松一口气,不是梦,是真的。我真的娶到她了!
“早啊,厉先生。”
“老婆早。”
顾及到她怀孕了,我和她商量好后,决定取消蜜月旅行。为了补偿她,这一个月,我每天都送她一枝玫瑰花。
蜜月结束后,相思疑惑的问她:“咦,妈妈,爸爸怎么不送你花了?以前每天都有一枝的呀。”
“玫瑰花哪能天天送,天天送就没意思了。太浪费钱了。”
相思郑重的说:“妈妈,以后等我赚钱了,我也要送给你好多花!才不会像爸爸这样小气!”
“相思,你想多了。”我轻弹了一下相思的额头,宣示自己的主权,“你妈除了我的花,其他人的花都不会收。”
“相思你爸爸太不要脸了怎么办?”
“……呃?”相思思考了一会儿,说:“让爸爸去整容换张脸?”
她哈哈大笑,牵着相思,高傲的睨我一眼,“听见了,厉先生,你女儿嫌弃你没有脸,让你去整容。”
“你们母女俩是想造反吗?!”
“啊,妈妈快跑!爸爸生气了!哈哈!”
“丁曦微,你别跑了,小心孩子!”
怀孕后的丁曦微很辛苦,前三个月没什么胃口,后三个月天天就想着吃,就惦记着外面的垃圾食品。除了不能吃的,我都没有怎么拘着她。
孕晚期反而没有食欲了,眼看着离预产期越来越近,我急得不行。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很难受,我一看见她干呕想吐,心就疼。
“厉莫臣,眉头不要皱啦,都快有皱纹了。放心,我没事,医生说了这都很正常。”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我就提前带她住进医院。果不其然,在预产期前一周,她就要生了。
早上破的羊水,一直到晚上才生出来。是剖腹产,母子平安。
我当时听到医生说难产,直接就想冲入产房,最后被护士拦住不让进。
她后来还想要二胎,我死都不同意。她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等在门口有多么绝望!
要给孩子取名了,我说叫厉证,她非说我敷衍。明明这名字那么有纪念意义,多亏了孩子,我才能那么快娶到她。
厉证从生下来就把曦微折磨了一遍,果不其然,这熊孩子就是来讨债的。哭哭啼啼个没完,我全程接手,不然她受罪。
月子结束后,她胖了两斤,我瘦了五斤。她特别心疼我,厨艺上面没有天赋,非要学着做饭。
她一直努力的学做全职主妇,我不想让她拘束。她还年轻,事业和梦想都还没有完成,我不能让家庭绊住她。
我建议她开公司,她还挺吃惊的摸我的脸:“厉莫臣,你脑子是不是被小证给影响了。居然舍得我出去工作?”
“你还敢说,都是因为有你在,才拉低了我儿子的智商。”
“……你是不是皮痒想吵架?!”
“吵什么吵,早点出去上班,多赚点奶粉钱,我和儿子女儿,现在都要靠你养了。”
她惊叹一声,“那我岂不是家里老大了!”
我就见不得她得意,忍不住欺负她:“等你什么时候在床上赢过我,你就是老大!”
“你个老流-氓!”
她四十岁就退休,事务所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我和她一起环游世界,她的身体开始渐渐不好了,最明显的是记忆力下降。
五十岁后,她有了脸盲症,除了我以外,她经常要想很久,才能记起对方的名字,而且还容易把人弄错。
我们一起送走了很多人,阿宝和小七也寿终正寝了。
曦微五十四岁这年,一直耿耿于怀没有照顾好两岁的小孙子,让他磕着头了。小孙子跟厉证这熊孩子一样熊,活泼乱动,当时我因为有个会议在外面,儿子上班还没回来,儿媳妇在做饭。
曦微在客厅里画画,保姆玩忽职守,让小孙子从婴儿房里爬了出去,磕破了头。事发后,保姆无耻至极的客厅里骂曦微,想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无论我们怎么跟曦微解释,她始终认为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把小孩子看好。
她每天都很焦虑,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我已经把手里的公司股份全都交给了儿子,最后没办法呆在家里治疗了,我就带着她一起住进了疗养院。
厉证和相思都想住进来陪我们,我坚决不允许,把他们通通撵走。
我已经有所感觉了,曦微她……生命快要到尽头了。
剩下的时光,我不想要任何人打扰了。
主治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便给她了换了一个肾,也依旧不能阻止她的衰竭。
明明最痛苦的是她,她清醒的时候,都会反过来安慰我。
“厉莫臣,你不要担心哈!我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你,你要跟你一起长命百岁的!”
我摸着她苍白的脸,点了点头。
我向她隐瞒了病情,只告诉她,她是患了阿兹海默症和风湿痛。因为右腿曾经断过,那会儿又遇到过海难,风湿痛导致右腿骨骼病病,没有办法再走路了。
她笑盈盈的拉着我的手,看着窗外,“再过几天,我一定会陪你出去旅游,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了。想去巴厘岛,想看大海。”
巴厘岛是我们举办婚礼的地方,她想再去一次,我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跟医生商量好了之后,我和她带着七八个医生和护士一起去了巴厘岛。那天,她精神状态非常好,居然想去踩海。
“厉莫臣,我已经好了,真的,你看!我刚才还喝完了一杯牛奶,你就让我就去玩一会儿嘛。”
“不行!”
“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
“就算是一分钟都不行。”
被我严厉拒绝了之后,她不满,发脾气了。
“厉先生,我觉得你不爱我了,你肯定是嫌我老了,想去找漂亮的小姑娘了。”
知道她是在冲我使激将法,我也坚决不上当。
我没想到她竟然偷偷向相思和厉证告状,她又记不住事,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就记得我欺负她。
弄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连小孙子都知道爷爷把奶奶欺负了。
明明小孙子从小就很怕我,却还是有胆子带着外孙和外孙女一起过来教训我。
“爷爷,你怎么可以欺负奶奶!你知不知道奶奶现在生病了!”
“你找打吗?”
“外公你太坏了!你竟然欺负奶奶,我以后不给你糖吃了!”
“谁稀罕你的糖了!”
……
她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在旁边笑。
她一直都在被病痛折磨,却在我面前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偶尔还要跟我赌气冷战。
如果不是医生告诉我,她快要不行了,我几乎都要认为她真的快要好了。
后期的治疗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无法再减轻她的痛苦。她一直都在坚持吃药,打针,从来不抵抗。
医生劝我可以准备后事了。她不知道,还傻兮兮地拉着我的手说:“厉莫臣…我感觉…今天好…多了…等过几天…你要再带我…去看海……”
我坚决不肯放弃,她也跟我一样努力地坚持。
她昏迷时间越来越长,痛苦也是加倍。连呼吸都成了问题,只能用呼吸机,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我在的时候,她强颜欢笑,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我以为她是冷。她都是咬紧牙关硬抗着,后来她说不了话了,嘴一直紧闭着。
我疑心她又出现新问题,等她昏睡过去后,我叫来医生给她检查,才发现她的口腔发炎过于严重,舌头上面都是密密匝匝的咬痕。
我不能继续再自欺欺人了。
她已经不行了。
因为不想留下我一个人,所以她才一直死撑着不肯走。
“曦微,你走吧,我不要看着你再痛苦了!”
她留给我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啊…厉莫臣,我想跟你一起长命百岁的……”
说完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后事,我早就做了安排了,依照她的心愿,一起葬在江城。
我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咽下偷偷准备好的药,抱着她笑了,“傻瓜,我们还有下辈子。你一定等我…不许再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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