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是个男人就该坦坦荡荡!从一开始来找我咨询,到现在……”宁悦停顿片刻,反倒没有起先的慌乱与不安,“到现在无中生有,包括那位您所谓的王先生,是谁让您过来的?”
前台姑娘和宋佳乐闻言,面面相觑。
荣先生不承认:“果然是学心理的,很会不动声色的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话说一半,不承认也不否认,无端引起猜测和遐想。
宁悦笑了:“我觉得心理战术,您才是运用得炉火纯青。似是而非,比起直白粗鲁的言语更能让人信服,是不是?您瞧,很多人不就被您骗了。”
都是学心理的,有人恍然大悟,也有人觉得这是她的手段。
荣先生没料到她会这样,眼中的轻蔑散去,想起那人说的话,倒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并非她描述的不堪。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依然嘴硬。
宁悦眼里此刻波澜不惊,语气很淡,“荣先生,不管您的目的是什么,请您回去告诉您身后的人,如果是我宁悦哪里得罪了他,请他直白的告诉我,面对面来找我,我绝不会退缩。”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面对荣先生的逼迫,她坦然的迎上去,“我这人很固执,不屑解释,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承认背锅。”
“现在,我们的咨询关系可以解除了吗?”末了,她补上一句。
荣先生沉默,目光深沉。
周霁匀从人群出来:“荣先生,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事可以跟我谈。”
他跟荣先生交涉几句,荣先生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散去,宁悦回到办公室,周霁匀一直跟在她身后。
“抱歉。”他主动道歉。
宁悦跟荣先生理论的时候,他就来了,本想出来帮她,却瞧见荣先生被震慑,他才没有出来。刚才看着小姑娘有理有据的模样,他忽然间觉得,这件事是他做错了。
“果然有事瞒着我。”宁悦笑着说。
周霁匀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目光,泄气,“我本来想自己调查清楚这件事,再告诉你。”他一五一十的坦白。
宁悦沉吟:“但你不能帮我一辈子,是不是?”
“这点我倒是比不上楚誉了解你。”他喃喃自语。
楚誉喜欢她,想的却不是亦步亦趋护着。
他说她不需要。
周霁匀想,也许这就是做哥哥和做男朋友的差别,做哥哥的总是希望给妹妹遮风挡雨,恨不得让她一路坦途才好。
宁悦没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霁匀不欲多说,“八成是阮歆,虽然我没有证据。”
宁悦沉默,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工作手机,递过去,“把她电话给我吧。”
“小悦,她没有理智。”
“有些事我总要自己面对。”
拗不过她,周霁匀找出阮歆的电话,给她输到手机。
然后,宁悦开始赶人,“老板,还没到下班的点,您老还是快去忙吧。”
连听都不让他听,他没辙,只得走人。
大约是荣先生已经通知过阮歆,电话接通得很快。
宁悦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等电话通了,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热茶,直到心间暖洋洋的,她才开口,“你好,我是宁悦。”
阮歆笑了一下:“听说你最近事情挺多的。”她明知故问。
“阮小姐,这一季度的设计样板。”有轻柔的女声出现。
宁悦听出来她在忙。
“从现在起,什么事都别找我。”阮歆这么回那位助理小姐。
一贯的嚣张与强势。
宁悦捧着茶杯捂手,等她说完,“你就这么恨我?”
片刻的沉默,阮歆笑,“谈不上恨不恨,只是,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一味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声音冷硬。
“没错,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她很爽快的承认了,“可是,宁悦,这些只是前菜而已,如果你还希望在这个行业混下去,就好自为之。”
阮歆骄傲偏执,爱恨分明,又固执得不行,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口。
这都是周霁匀说的。
宁悦并不生气:“你好像说错了一件事,我能不能在这行混下去,你决定不了。威胁这种东西,对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攻击力是零。”
“那就拭目以待呗。”阮歆漫不经心的说,“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她笑了一下,光听着就十分冷傲,“我其实也没说错啊,你难道没有跟咨询人牵扯不清?你难道没有抢别人的男人?”
她话锋一转:“你是有周家护着,但是,宁悦,你口口声声说跟周霁匀没有关系,却理所应当的享受他的关心与爱护?我告诉你,我不信那一套男女之间还有所谓亲情的说辞。别试图用你可怜巴巴的眼泪水去争取别人的同情,周霁匀是,楚誉更是!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阮歆挂了电话。
隐隐约约的念头逐渐浮上水面,宁悦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听着从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声,突然间恍然大悟。
阮歆是因为楚誉。
而不是她最初以为的周霁匀。
或许是替陆伊莱出气,又或者是阮歆曾说的,新账旧账一起清。
她要她离楚誉远远的。
旧事重演,不同的人,却是同样的场景,同样是逼她做出选择,难道是她的错?
有种莫名的情绪逐渐蔓延,令宁悦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
杯中的热水冷却,她终于放下茶杯,坐到办公桌前,从手机里找出楚誉的名字。
【宁悦:楚律师,除非必要,我们不必再联系了。】
如她之前所想的,快刀斩乱麻。
不是屈服于阮歆,只不过是有的事没必要而已。
等了会儿,楚誉没回,短信电话都没有。
有点出乎宁悦的意料之外。
盯着一动不动的手机,她说不上来是如释重负,还是失落。
手机突然亮了,宁悦以为是他,纠结要不要接。她瞅了眼,却是许淙。
又好笑又无奈。
“你好。”宁悦敛去不该有的情绪。
许淙从没给她打过电话,她倒有点惊讶,“有事?”
“有点。”他说,“上次跟你聊过的老师的培训课程设计,我们想加入儿童心理学这一块。”
提到工作,她一本正经,“这一块我不是很熟。”
许淙笑:“只是希望你给点建议,不光是这个,后续我们希望能够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对我们的老师进行心理辅导。哦,不是说心理问题,只是日常的一些心理分析和疏导。”
“你知道的,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从早教开始,家长压力大,老师的压力更大,心理疏导十分有必要。”他解释。
宁悦赞同:“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
许淙说自己的看法,她拿笔记录,“但假如是去你们单位做系统性的心理培训或是疏导,这件事需要你们这边派人跟我们周总说。我属于心理咨询室,帮朋友做做疏导谈谈心可以,真正牵涉到这些,还需要正式的合同。”
公事公办的语气,许淙表示了解。
“家里还在催吗?”说完公事,他突然问,“我跟我姑姑说过,跟你纯粹是朋友。”
怕宁悦误会,他赶紧又解释,“如果你这边问起来,可以往我身上推,说是我的问题。”
“程阿姨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那就好。”
助理敲门进来,要许淙签几份文件,他仔细翻阅,助理就在边上站着。
“不过有件事,我想我忘了跟你说了。”他看到文件里的法律条例,猛然间想起来,“楚律师似乎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
意外的名字,宁悦怔住。
长久的沉默。
许淙动作一顿:“真的误会了?抱歉……”
话没说完,被宁悦急促的打断,“没有,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连声音都变了。
许淙拧眉:“对不起,我不是要探究你的私事。”他以为楚誉跟她之间发生了问题。
【许淙:文件我等会儿看。】
他找出便利贴,在上边写了一行字,示意助理先出去。
宁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拾好情绪,“跟你无关,我跟他……”转念一想,她踌躇的问出口,“你看出来楚誉他那个……”
没说出的词,许淙合上文件,“可能旁观者清,那天我姐姐来咨询,我们俩在休息室遇上,起先他对我很防备。宁悦,男人跟男人之间暗中的较劲,只有男人看得懂。”
“是嘛。”宁悦叹息。
许淙隐隐担心:“看来你心情不好。”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许久没动的茶水凉了,特别凉,冷得牙齿疼,“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敏锐?”
楚誉也是凭着电话里她的声音和语气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哦,还有谁?”许淙脱口而出,“楚……”后面半个名字被他硬生生收住。
宁悦晃了晃已经凉透的茶杯:“不说了,给老师做心理咨询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聊。”无意于楚誉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