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后,没有回头,继续拿着苹果削着剩下果皮。
直到削干净后,拿过一个新的水果,才缓缓地开口。
“康湛,你母亲是湛氏家族的人,你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我如果给他机会,就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危险的可能。”
“而这个可能性的系数能够高达多少,如果说甄嵇不明白,我想,你心里大概有数的。”
“我不知道你母亲有没有同你讲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从生下来之后,人生就不属于自己。”
“听说你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十分恩爱,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你母亲其他的姐妹们,有多少能够和你母亲一样幸运?”
“所有的晚辈里,池家在四大家族中,相对还要特殊一些。处境不会比她们更好,只可能比她们更惨。”
“你作为他的兄弟,是为了他来抱不平,为他对我劝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他就此分开,各自而安,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我要去的地方,不见得是个好地方。你要真把他当兄弟,就应该阻止他,而不是来这里劝我。”
从始至终,秦浅都没有回头。
她像是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影响。
康湛听后,也一直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那儿又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撤开,秦浅屏着的呼吸,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洗过手,她拿过水果切开,去掉果核,然后摆放进盘子里。
刚装好,打开水龙头洗手,水冲在指尖,温热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秦浅。”
身后传来翟钧霖的声音,他问她:“如果我也和你去澎城,你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以后?”
第100章 从一出生不由己
“我们没有以后。”
秦浅回答。
声音清淡,清清凉凉,一直透到人心里。
她深呼吸一口气,关掉水龙头,抽过旁边的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回头。
她抬眸,望着男人,一字一顿,“翟钧霖,我们没有以后。”
闻言,男人面色一凛。
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喉咙卡着一块大石头一般。
良久良久,卡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以后?
为什么要这样说?
高大的身体,突然有些轻颓,“为什么我坐到这种程度,你也没有一丝丝的动摇。”
“是不是真的只有把命送出去了,你才会有稍微的心软,才能够稍微地感觉到对你的真心?”
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低低自嘲而笑,“还是说……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
秦浅想说,在感情上本来就不存在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只是……就如她跟湛越所说,像她们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身不由己。
何况,还是在特殊的池家。
池家的女孩,在参加继承人选拔之前,她们的前十几年都并不为自己而活,甚至不为自己的家活,她们活着的意义在于为了家族的未来和以后。
如果没有被选中,如果她的家人对她足够的心疼,至少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嫁给一个还算可以的丈夫。
那个被选中的女孩……将奉献自己的一生以及丈夫的一辈子来传承家族的精神。
而她,就是那个从一出生没了自己,被选中也没有未来的人。
在错综复杂的大家族存活,本就是一件冰冷又无情的事。
人,只有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才能无坚不摧。
一旦她有了在乎,就有了软肋。
倘若被家族中各个支脉拿捏住软肋,就容易失去判断,就会做不利于家族悠远未来的决定。
这是其他支脉所不能接受,更是家族不能容忍的事。
他们不会对支脉的人做出任何的惩处,只会简单直接又粗暴地铲除家主的软肋,让她成为一个不用武装也盔甲护体的——机器。
“是。”
她回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眼眸中一片冰冷,犹如冰天雪地中看不到一抹杂色,白得一片荒芜。
“看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的。”
她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并不是选中的那一个。
秦浅想,她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和将她用生命相护的翟钧霖在一起;那份感动,那份深情,那份奋不顾身,那份气势如虹,都是她曾经所有的期待与渴望,做了半辈子的梦。
可是她不能。
她如果和翟钧霖在一起,就等于画地为牢,将他关在了池家。
从此,他的余生,只为池家的未来而活。
她不要。
这半生的追求,渴望近在咫尺,最后却不得不选择拒绝。
“我是池家未来的家主,你又是什么?池家只要动一动小手指头,都能让泰峰摇摇欲坠,这样的你,拿什么和我在一起,用什么站到我身侧?”
他有着雄鹰的翅膀,有着属于他的苍穹。
他应该翱翔在属于他的天空,而不是池家的牢笼之中。
所以她只能这般违心地回答。
即便她说得心痛,他听着也伤痛。
“还是说,你以为,我是大慈善家,会接济泰峰,会帮助翟家更上一层楼?”
“当初在翟家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数吗?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觉得我会重新接纳一度伤害过我的人?”
“先前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什么都不计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大好的未来,你以为下来的我,还愿意和你们这样低等的人,有什么牵扯吗?”
她说的话狠,每一句话都戳心又伤人。
“你觉得,作为池家未来的继承人,我会允许一个没有良好家世,和强悍实力的人上池家的门吗?就算池家丢得起这个人,我也丢不起这个脸!”
既然要切断瓜葛,就铁石心肠一点,伤人越狠,他才能够死心得越彻底……
望着她那双除了冰冷,感情全无的清眸,翟钧霖心痛地低吼:“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何一定要逼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伸手将秦浅按进自己的怀里,颤抖着手臂搂着女人,哽咽沉声,“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似在恳求,“不要这样说自己……”
闻声,秦浅身体一僵。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颤抖,以及那紧绷的肌肉,却没有太用力的胳膊。
她抬起的双手,始终不敢回拥这个男人的深情。
双手停滞在半空,指尖全是冰凉,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械,没有办法动弹。
秦浅红着一双眼,干疼酸涩,却始终不敢泪湿眼底。
她倔强地坚持着,不在男人怀里落泪,不在男人面前哭。
她感受到男人胸腔的起起伏伏,像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两双发红的双眼四目相对,只一眼,就叫人心又似在揪着发痛!
“不要变成你口中这样的人。”
这话,简洁,声线沉静。
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叫人听不明白什么用意。
翟钧霖双手放在她的肩头,松了一下又紧紧地握住,握了一下又松了松,然后又不舍地重新握了握……
最终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这个女人,还是撤开了手。
他落寞地转身。
转过身的一瞬间,顿足闭眼,深呼吸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眸,抬脚朝外走去。
走出门口,余光撞进一个身影,倚靠在门外的墙上。
他转过头,还没看清脸,就感觉肩上一沉。
栗色的头发在橘色的灯光下,如金色般迷人。
他望着他,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有些颓然的脸,重重地拍两下他的肩。
收回手,抬脚绕过他进了厨房。
他又想起了那天他特地跑来医院说的那番话。
比起之前,翟钧霖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他话里的含义……
翟钧霖转过头,望着客厅还是坐在小沙发位置的湛越的背影,落寞的身躯立马挺拔了起来。
眼里的伤痛被坚定取代,抬脚上前,看着甄嵇和康湛,“走了。”
……
厨房内。
秦觉进屋,刚好看见的是背对着他抬手抹泪的秦浅。
他上前,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
就让她静静地靠着,慢慢地收拾自己狼狈又难过的心情。
许久,他才低声地开口:“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秦觉预料到秦浅会拒绝翟钧霖,也明白,所谓的拒绝是单方面给与的保护。
不是觉得不能够一起面对,而是她曾经面对的,她已然有很深的阴影。
她怕极了。
因为害怕,因为在乎,所以才更要推开对方。
“也许……他以后,能够足够强大,站在你身旁,保护好自己,也能够守护好你呢?”
他有这个觉悟,再经历一些也将会有这个能力。
“我不要。”
秦浅说。
秦觉微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浅深呼吸一口气,从他怀里钻出来,转过身,侧对着他,背抵着墙而靠。
“我外公很能干,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他在的时候,我外婆生活得像一个公主一样。”
她低着头,半垂着眼眸,面容柔和,“池家所有的人,包括曾奶奶也都说,我外婆是池家所有继承人中,最幸福的一个。”
“因为,我的外公,有强大的觉悟和能力,把外婆和我们守护在他的羽翼之下,给我们幸福的童话城堡。不让任何人伤我们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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