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师最后看了他一眼:“走吧,回去好好想想。”等苏珀出了办公室,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抽屉,把那封压了半个月的信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12
这两周,青橙觉得苏珀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天的夕阳很美,却老在西边挂着,总也不肯落下去。就好像还没等到要等的人,跟他郑重地告个别,所以只好红着脸,一直等着。
这是青橙人生中第一次翘课,来到戏校。她知道他每天都会回家,所以她只要守在大门口,总能等到他。
一拨拨人出来,从越来越多,到越来越少,夕阳都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了。在昏黄的光影中,她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没有琴课吗?”苏珀有些意外,他似乎很久都没见到她了。厉老师找过他以后,他也觉得最近自己会时不时地想到她,心的确是有些野了,所以就没有再刻意找机会去“巧遇”她,而是认认真真地练功、学习。而这期间,她似乎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青橙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看着他,突然就红了眼。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挤出一个笑,“你最近很忙吗?”
“嗯。”
她与他并肩走着,脚步很慢,他配合着她,也慢步走着。
路过一家新开的馄饨店,苏珀说:“饿吗,一起吃点东西吧?”
等两人坐下,苏珀才开口解释:“最近学校在重排《白罗衫》,选了我当男主角,戏份挺重的。”
所以,只是忙吗?她看向他。
“而且……”下面这句话,他斟酌了一下,“以后可能没法像之前那样跟你聊天了,对不起……”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青橙听着,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隐隐有些疼。
馄饨上来了,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吃了一个,就放下了勺子。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来找你了吗?”
苏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起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头:“听说,那部电视剧要上演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是否意味着默认呢?青橙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电视剧?”
“你之前参演的那部民国剧。”
“我没演过电视剧……”
苏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抱歉道:“是我弄错了,对不起。”
短短十分钟,他对她说了两次“对不起”。
青橙低着头想:这可怎么办才好……
“苏珀,你在这儿啊!厉老师到处在找你。”一个刚进店的男生转头看到苏珀,突然冲过来,拉起他就要走。
“什么事?”
“不知道啊,就很急的样子。”
苏珀看了青橙一眼,就被拉走了。
青橙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等到落日终于收去了最后的光芒,她的眼睛也随着天光黯淡下来。
13
苏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素净的白布下。
“醉酒坠江,淹死的。”
他母亲已经晕了过去,而他面对他,竟流不出半滴眼泪。小时候他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酗酒砸东西。如今他所有的心疼,只是为母亲不值。
冷静地办完所有的手续,苏珀依着母亲的意思,还是找了一块市郊的墓地,把他埋了。墓碑上,苏珀只让人刻了那个人自己的名字。
从此以后,他和妈妈,跟这个人再无瓜葛。
等苏珀回到学校,那棵贵妃樱早已繁花落尽。
第49章 番外二 花式见家长
见老许同志
年关将近,终于得以休假的苏老板正喝着蜂蜜水润喉,就接到了严岩的电话。
“你?钓鱼?”苏珀奇怪道。
严岩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声,说:“我也不想的,本来高高兴兴回老家过年,结果呢,托我大姑大姨们的福,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简直没法活了,相比之下,还不如约你去钓鱼呢。两个大男人总不能去逛街看电影吧?”
苏珀挺喜欢冬天垂钓的,人少,景好:“行,去灵璧山下的渔场吧,我没去过,听人说那里不错。”
严岩说:“我都没去过,你定就成。”
因为昨天下了雪,灵璧山顶积了层白,河塘寒碧清冷,阴面有几处结着厚厚的冰。四周的植物都奄奄一息,没有精神。只有不远处几株蜡梅隐隐透出些许黄色,应该是开了花。
两人在水边坐定,架好鱼竿。
整个渔场冰天雪地的,就他们两个人,严岩摇头说:“为了躲避家中三姑六婆的关爱,我简直是舍生忘死了。你倒好,终于不用再愁被催了。”
苏珀看着平静的水面,说:“我还没跟梁女士说。”
严岩意外:“为什么?怕你妈反对不成?”
苏珀勾唇笑了下,说:“怎么会?我女朋友那么讨人喜欢。我怕见了家长后,就想直接结婚了。”怕吓到小许导。
严岩想要直接扔下鱼竿走人,另寻活路!
最后,心气不顺的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有些人啊,你们根本就想不到他的真面目是怎么样的!简直想断绝兄弟关系!”
粉丝们的回复“纷至沓来”——
第一条评论就很犀利:“怎么了严严?被‘兄弟’欺负了?咱不哭不哭哈。”
后面的评论基本都是大同小异。
严岩心说:你们也太善良了,只安慰,都不帮我呛这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不知名兄弟。
没达成目的的他又转去微信,在一个名叫“兰香苑”的微信群里发——
严岩:“有些人啊,你们根本就想不到他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某个跟严岩同团的小生说:“谁两面三刀?兄弟替你收拾他!”
严岩:“苏珀。”
同团小生:“……不熟。”
严岩:“不熟?你们之前不还在群里讨论说有机会要合作一部戏吗?”
沈珈玏:“那啥,严岩,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球吧,我叫上苏珀。你们俩好好说说清楚,兄弟之间不要存心结。哈哈。”
其他群成员:“……”
跟严岩同团的小生:“沈哥,你交过女朋友吗?”
沈珈玏:“三年前交过,分了,怎么了?”
跟严岩同团的小生:“你女朋友的分手理由是不是——沈珈玏,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什么?!”
沈珈玏:“她说我们不合适,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合适。唉,我还挺喜欢她的。”
其他群成员:“……”
在严岩玩手机的时候,渔场里来了第三个人,是一位穿着黑色长款呢大衣、围着灰色格子围巾的中年男人,打扮得颇有几分三十年代政商大佬的派头。
大佬走到他们边上时停了下来。
苏珀感受到目光,朝大叔看去,微微点了下头。
大叔开口道:“这样的天气还能碰到渔友,难得。”
严岩已经放下手机,他生性活络,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大叔,您这装备一看就很高档,钓鱼高手吧?”
大叔道:“钓了有十多年了。”然后指了指前面靠着岸的一条小船,“我去那边了,你们慢慢钓。”
然后就见大叔优哉游哉地走到船边,身手敏捷地跳了上去。他钻进船篷里,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斗笠、一身蓑衣和一把小竹椅。
严岩啧啧赞叹:“看来高手还是这里的常客。”
他对钓鱼兴趣不大,自己鱼竿上的鱼饵被吃没了也不管,一会儿玩玩手机,一会儿看看其他两人。
半小时后,苏珀钓上来了三条不大不小的鱼儿,而那个大叔,似乎装了一次鱼饵后就没再动过,也就是说,这期间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又过了近半小时后,大叔从船上下来了,他从拎着的鱼饵桶里抓了一把红虫,在水面上涮了涮,去掉死虫和杂质。然后取了些红线,飞快地绑了三五条,做出了一朵虫花。
“他在做什么?”严岩不解。
“这种捆法挺难的,鱼饵绑好后依然能活灵活现,在水下头尾一活动,就能引来鱼。”苏珀站了起来,“他要抓鱼了,我们跟去看看。”
两人跟在大叔身后往背阴的冰厚处走去,只见他在冰面上利落地凿出一个冰眼,随后放饵。
没等多久,就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严岩连拍了两下手,然后用手肘朝身边的苏珀撞了撞:“老苏,要不要拜师啊?”
大叔听到了苏珀之前的话,笑道:“拜师不必,既然能一眼看懂我的手法,说明也是同道中人。平时可以找机会多交流交流。”
此时此景,严岩突然想到了“桃园三结义”,虽然不至于提结拜,但加个微信好友还是可以的。
“大叔,介不介意加下微信?”严岩是真的觉得这个大叔挺有意思的,之前在船上一派姜太公钓鱼的作风,真想要抓鱼了,又马上手到擒来。就跟武侠小说里的隐士高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