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举高手里的袋子:“带了礼物给你,就当是昨天那袋零食的谢礼。”
江亦爸爸引陈沫三人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带什么谢礼啊。我们原本就是开商店的,这不是打算搬家去云南嘛,所以把店铺和店里的货物都转让了,送你的那袋零食是在商店转让之前在店里拿的,不值钱。”
陈沫把袋子递给江亦,然后听见江亦爸爸的说辞,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一家早就打算移居云南,所以把商店转让了。怪不得近一个月不见江亦父母在店里呢。她还以为是夫妻俩请了新的店员,自己不看店了。
江亦妈妈端了三杯热腾腾的茶水,分别递到陈沫、陈辰和陈建党手上,随即,她坐在江亦爸爸身边,附和江亦爸爸说:“小亦不过是送了一点零食和玩具,你们何必跑这一趟送回礼,多不好意思啊。”
陈建党笑着回道:“礼尚往来嘛,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也不贵重,收下吧。就当是告别礼物,祝你们在云南一帆风顺、发大财。”
江亦爸爸和妈妈都笑了,不再推脱,对江亦说:“小亦,还不快谢谢叔叔以及小沫小辰,他们为了送你东西,特意跑了一趟呢。”
木木溺水事件过后,陈沫与江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每个周六上培训班时,十次有七八次都能在商店门口遇见,一遇见总会聊上几分钟,久而久之,江亦父母对陈沫的日常作息大致了解。
因此,他们一看时间就知道陈沫和陈辰是声乐课下课后过来的,特意来了这一趟。
江亦道了谢,直接打开陈沫和陈辰准备的礼物。
陈沫的袋子里有好几个塑料袋,分别装了花生、瓜子、咸菜和肉干,全是陈沫外婆做的。
假期期间青衿之城歇业,几位老人闲着没事,只好每天看看电视吃吃零食,因而准备了很多类似的东西。
陈沫挑了几样味道不错的装起来,凑了一大袋子,与江亦昨天送给陈沫的一大袋零食的分量相差不大。
江亦把花生、瓜子、咸菜和肉干一一拿出来,只见袋子的最下面有一个相框。他好奇的拿起相框,却发现相框里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幅画。
受纸张大小限制,这幅画画得很简单。一位少年起跳,微微上扬的衣摆露出一节不带一丝赘肉的腰肢,他做出一个抛出的动作,篮球脱离他的手掌飞出去,显得既潇洒又热血。
江亦学画这几年已经从简笔画过渡到素描,但他没有绘画的天赋,画技甚至比不上晚学半年的陈辰。
因此,以他目前的水平绝对画不出这种看似简单、但处处透着精气神的画作。也正因为他画不出,所以一眼便喜欢上这幅画。
“画得真好!老大,你的画技总让我惊叹!”江亦用手端着下巴道,“这是哪部动漫里的人物吗?”
陈沫道:“不是。”
这幅画是陈沫午休时画的。大概是因为昨天江亦的事让陈沫太过震惊,今天下午又要来这里和他告别,所以今天午睡时,她不知不觉想起了他,进而想起了上辈子与他有关的一幕幕。
上辈子的记忆中,她对他印象最深刻的画面有两幅。一幅是他打篮球时的样子,那是她心动、进而暗恋的开始;另一幅是他在毕业聚会上,一脸茫然的问她“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那是她心碎、进而幻灭的结局。
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她便睡不着了,于是起床拿起画笔,在纸张上一笔一划的勾勒出记忆中的画面。
两幅画面她都画下来了,但最终,她将一幅装进相框、做为礼物送出;另一幅放进收集画作的箱子、与其他练习稿待遇一致。
江亦将画收好,又打开了陈辰的袋子,只见里面是陈辰的玩具,有新有旧,还有残缺不全的。
江亦:“……”
在江家待了一个小时,陈沫3人见外面天色渐黑,便起身告辞。江家一家三口一路相送,直到陈沫3人上了三轮车才停下脚步,目送车子渐行渐远。
陈沫眼睁睁看着江亦和他的父母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踪影,不禁有些怅惘。
从今以后,她和江亦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她确实有些舍不得。但不是因为他曾经是她暗恋过的人而舍不得,仅仅是因为他是陈沫这辈子相识了四年的朋友而舍不得。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追在她身后、喊她‘老大’,再也不会有人对她笑得一脸讨好、奉上自己的零食和玩具……
到家后,正好赶上晚饭。陈沫吃过饭后拿着昨天尚未绣完的手绢坐在炉子边上,一针一线的绣起来。
木芷经过,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出未织完的毛衣坐在陈沫的边上开始织,然后夏玲也来了。
十分钟后,形成了与昨夜相似度极高的画面,平淡而温馨。
三个小时后,夜深了,陈沫洗漱上床,掏出手机,QQ。她打开好友页面找路千珩,蓦然看见江亦两个字,整个人一愣。
是了,江亦也有QQ,早在两年之前两人就互相加了好友。只是江亦家虽然有电脑,QQ很方便,但他本人对这种隔着屏幕打字的交流方式不感冒,所以很少。久而久之,陈沫都忘了他有QQ这回事。
有QQ在,他们不算完全失了联系吧?好歹是相识了4年的朋友,她不想因为距离而毫无瓜葛。
罢了,以后像对待远在上海的大师兄一样对待他吧。逢年过节寄贺卡,生日寄一幅画。
陈沫抿了抿唇,往下一拉,点开路千珩的聊天界面,如往常一样与路千珩聊几句,然后互道晚安,安然入睡。
第一百五十章 告别(三)
陈沫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画出了新房的布局图,然后与父母交流心得想法。陈建党和夏玲收下布局图后,答应她尽量按图布置。陈沫满意了,开始准备新房的装饰品。
然后,新年到了。
这个年,陈沫过得并不开心。年前江亦走了,年后路千翼也要走,尽管她面色如常,嘴上还一直安慰路家几人,但在她内心深处,她舍不得……
生活在黑暗的人向往阳光,但如果他没有感受过阳光的温暖,那也仅仅只是向往而已,一旦他感受过阳光,又怎会甘心回到黑暗?
以前陈沫没有朋友,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习惯了,也不觉得难熬。现在陈沫有了很多朋友,已经很久没有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了。可是上素描课时,她总觉得少了什么,刹那间,空唠唠的感觉侵袭而来。
比起只有周六相见的江亦,朝夕相处的路千翼在陈沫心里的分量重得多。等路千翼一走,她大概有好长一段时间会处于一种惘然若失的状态下吧。
尽管不想这一天到来,但时间从不会停留,离别的日子还是到了。
路千翼走的这天,所有人都来送他了。包括与他认识多年却交情不深的周小炙。
周小炙一改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的拥抱,然后说了很长一段话:
“去北京后,即便亲人不在身边也要好好生活。每次感觉孤零零的时候,就去人多的地方呆着,哪怕他们不会和你说话,也不会关心你也没关系,只因为他们都是人,你的孤独感总会减轻一点。”
“没有父亲、母亲又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了解,老实说,我和你哥哥会成为朋友就是因为这一点,这些年你频频向我示好,但我却视而不见,究其原因,不外乎我在嫉妒你,嫉妒你有母亲一直陪伴长大。
“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可能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我的电话和QQ你都有,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路千翼抬眸,注视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周小炙,神色凄凄。
周小炙是哥哥路千珩的朋友,也是一同上学放学团体中的一员,他一直想和他搞好关系,但一直不成功,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他偶尔会猜测,为什么周小炙不愿意和他做朋友呢?但猜来猜去,他从没想过竟然是因为嫉妒。
原来,从小身体虚弱、拖垮家庭、间接害死父亲、还让母亲伤心难过的自己,这么不堪罪恶的自己竟然有人嫉妒。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路千珩手臂一揽,将他揽进怀里,柔声说:
“小翼,人们往往只能看见自己的不好与别人的好,所以总是羡慕着别人。但事实上,大家都半斤八两,既有幸也有不幸。你的不幸,只有出生后身体不好而已,其他事与你无关,不要给自己扣一堆乱七八糟的帽子。”
“哥……”路千翼闷闷的说,“我知道了……”
路千珩放开他,“好好和朋友道别吧,我上车等你。”
“嗯。” 路千翼点头。
路千珩走了几步,打开路边停着的灰色夏利的前门,坐了上去。夏利的副驾驶和后座坐着一脸疲惫的路爷爷和一脸憔悴的季子萱。
这辆灰色夏利是路千珩为了送路千翼去机场特意借的。
路千珩上车后,杨空空拍了拍路千翼的肩膀,一脸惋惜的说:“兄弟,你放心走吧。去北京后常给我们打电话,多回来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去北京看你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