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肤很白,一双狭长的眼,瞳仁漆黑有神,薄唇带着自然好看的弧度。
站在讲台前,他弹了弹鸭舌帽,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遍班级,简短道:“祁。”
台下鸦雀无声,只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哪怕讲一下祁是哪两个字都好啊。
可他多余的一句未说,左手一扯书包带,迈步朝季悠的方向走去。
整个教室只有那一个位置空着,不用猜也是给他的。
宋青山还欲说什么,但见祁没兴趣过多介绍,竟然也没生气,就这么把话咽了下去。
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
裴南小声嘟囔道:“什么背景,竟然可以躲过军训才转学。”
季悠紧紧的攥住了钢笔,心里有些忐忑。
祁来了,那袁秋妹是真的走了。
再也见不到了。
董珂珂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祁,颇有些激动的叨念:“卧槽他好酷啊,长得像韩剧里的男主!”
声音有些大,大的季悠都听到了。
她想,祁大概也听到了。
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回头望一眼都不屑。
祁拎着包,一边摆弄自己被压扁的头发,一边向后走。
走到季悠身边,他才放下手,一抬眼,微微一顿。
面前的小姑娘穿着肥嗒嗒的夏季校服,宽大的领子挂在瘦弱的肩头,松垮的袖口一直垂到臂弯处。
她举着细白的手臂乖巧的端着书,背绷的直直的,前胸离桌子一拳远。
她的嘴唇肉嘟嘟的,十分小巧,天然的红艳,跟擦了口红似的。
一双漂亮的杏眼静静的望着他,眼底透出些失落,左眼眼尾的地方,长了一颗淡淡的痣。
全身上下都写着“我是好学生”。
祁把书包往凳子上一甩,眼睛一眯,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她身边。
鼻间传来了清爽的柠檬洗发水味道,有点好闻。
祁眼神一扫过去,她立刻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手指紧紧握着笔,在英语书上不安的点了点。
有些卷曲的栗色长发顺着她的肩头垂到胸前,像一条柔软的绸带。
她抬起手指,将头发挽到了耳后,露出了圆润的耳垂。
祁用舌尖抵了抵腮肉,目光落在小巧的耳垂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学校还他妈让染头?
明儿我也染一个。
第4章
宋青山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目光落在季悠身上。
“季悠啊,祁刚从柏市转来,那边的教学习惯跟我们不太一样,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你们同桌之间要互相帮助。”
季悠立刻拘谨的站起身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柏市啊。
和她还算老乡。
宋青山招了招手:“行了坐下吧,上课啊。”
季悠将书包扯好,慢吞吞的坐了下去。
一转头。
身边的新同桌一脸倦倦的,好像方才宋青山说的跟他没关系一样。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皱着眉头漫无目的的摆弄着。
抬袖子的瞬间,季悠闻到了一股很清爽的味道。
那是洗衣液混合着干燥阳光的味道。
她咽了咽口水,不安的攥了攥拳。
新同学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看起来脾气也不怎么好。
可宋青山刚还让她互相帮助,总不能当做耳旁风。
季悠踌躇了片刻,总算鼓起勇气,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碰了碰祁运动服的袖子。
然后很快缩回手指。
她小声道:“祁...,你没有书可以跟我一起看。”
说罢,她把自己的英语书向桌子中间扯了扯。
书翻到第十页,被压得平平整整。
仍然很厚的侧面依稀写着清秀的‘季悠’两个字。
整洁的书面上,能看到用荧光笔标注的知识点。
那一排排的英文和汉字,跟电脑里打印出来的一样。
果然是他妈好学生。
祁微挑眉,勾了下唇。
他把手机的一角立在桌面上,轻轻一拨,手机在他指尖转了几圈。
然后被修长的手指捏住,揶揄慵懒的声音传来:“季...悠,你从哪儿看出我想听课了?”
祁靠的有些近。
季悠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轻飘飘的落在她脸上。
她被他问的一僵,神色有些尴尬。
于是咬了咬下唇,默默把自己的书又拽了回来。
果然是个处处不满的狂妄富二代,转学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种能够随意随时插班到盛华来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对袁秋妹那样的学生来说,这个位置是多么宝贵。
她心里有些郁闷,暗暗警告自己。
以后一定不要招惹这位纨绔子弟。
哪怕自讨苦吃,别人也不会领情的。
祁的余光扫到了季悠的侧脸。
以前他身边都是一群糙小伙子,这么说话习惯了,一时之间没改过来。
思忖片刻觉得有点过,别把人家重点高中的乖宝宝给吓哭了。
谁料一侧目就看到她藏不住情绪的脸色,直直的盯着黑板,鼓着圆润的脸蛋,嘴唇不自觉的噘着,胸脯一起一伏。
啧。
染发妹脾气还不小。
指尖的手机震了一下。
祁收回目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点开屏幕。
“我的,新学校怎么样啊?”
来消息的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宋一澜,俩人闯祸立功都搅在一块,浑的没边儿。
祁手指微动,回:“凑合。”
宋一澜:“我说,你折腾到被柏市一中开除,你爸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吧。”
祁:“差点把我肋骨打断,你说呢?”
宋一澜发了个流冷汗的表情,又问道:“那你在盛华就自由了?”
祁冷笑:“可能吗,特意给我安排了个乖乖女同桌,等着用爱感化我呢。”
宋一澜惊道:“我操啊盛华可以男女同桌,这是什么恋爱圣地!”
祁:“建议你走一遍我住院转学的革命道路,来圣地恋爱。”
宋一澜笑嘻嘻:“别闹,听说盛华女生质量高,是真的吗?”
祁一顿。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季悠眼尾那颗淡淡的痣,跟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颤一颤,怪显眼的。
他原本就对新学校不感兴趣,对新学校的人也不感兴趣。
一路心不在焉的走过,好像就对季悠有那么点儿印象。
他低头轻笑,快速敲了几下。
“有点诱人。”
宋一澜沉默片刻,踌躇道:“猛祁祁你不能吧,多高的质量能入你的眼?”
祁眯了眯眼:“想多了,不搞好学生是差生的道德底线。还有,不许给爸爸起外号。”
下一节是语文课。
晨风散去,明媚的日光洋洋洒洒的铺散到教室里。
靠窗的同学扯上窗帘,挡住日光,打开了白炽灯。
黑板上的粉笔字这才看的清楚一些。
语文老师贺炜民是个十分容易暴躁的文艺愤青。
据说是大学时候发表过不当言论,在档案里留了污点,所以无论教学水平有多高,职位都停在原地止步不前了。
二十多年过去,同届校友已经是教育局的领导,他却还在带新生语文。
贺炜民的鬓角已经窜出了白发,整个人瘦瘦干干的一条,仿佛这么多年都没吃饱过饭。
他用教鞭敲了敲黑板,吹了吹空气里震落的粉笔灰。
“上课之前都先拿出一张纸,我说几个问题大家答一下,一会儿最后一排给我收上来。刚开学不久,我对大家也是一知半解,正好通过这个机会,对你们了解深刻一些。”
教室里一阵的骚动。
季悠听话的从笔记本里扯了一张白纸,摊在桌面上,攥着钢笔等待。
身边的祁插着耳机,不知道在手机上听什么。
他低着头,圆润的喉结轻轻滑动,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打着拍子。
季悠犹豫了片刻,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反正这人听到了也不一定会写。
贺炜民轻咳一声。
“第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班内传来一阵阵唏嘘。
裴南开玩笑道:“老师你学汪峰吗?”
有人附和:“对啊,这年代谁还把梦想挂嘴边上。”
“好酸啊老师。”
贺炜民严肃的拍了拍讲桌。
“让你们动嘴了吗!现在心里没有梦想的人,高考成绩绝不会太高,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你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十年之后再看看,差距能有多大。”
底下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谁都觉得这玩意儿写在纸上,被老师翻着看太尴尬。
于是纷纷乱写一通。
什么开挖掘机,什么买房收房租,乱七八糟没什么正经话。
季悠深吸了一口气,笔尖在白纸上顿了顿。
想了片刻,没什么头绪,她也只是写了个序号一。
贺炜民突然背着手走下讲台:“第二个问题,你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老师上课往台下走,一是为了探查细节,二是为了施加压力。
果然讨论的声音小了,齐刷刷的都是动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