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后面只有十几个平方，布置成饭厅模样，一张方桌加上几条方凳，还有几样旧家具，应该是主人用来吃饭待客的地方。
后面还有一扇门，应该另有空间，是主人的厨房和卧室。
“有人吗？”里面没有人，方明湘在门上敲了敲，叫道。
后面的门开了，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此时正袒着胸，在给孩子喂奶。
孩子倒是不哭了，只是喝奶时，偶然身子一动一动的，似乎抽泣还没有完全停止。
“你要修表？”女人一手抱孩子，一手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挽到耳后，嘴里问道。
“文桃？”方明湘愣愣地盯着她，眼睛一下子红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看五官应该不会错，让她不敢相信的是，以前那个娇小灵动的女孩子，长到二十四岁后，居然变成了这付模样？
“你是？”望着眼前这个有点眼熟，又仿佛来自两个世界的时髦女子，李文桃疑惑地问。
自从去年嫁给丁建光，这一年多几乎跟外界断了联系，她想不想自家有这样的亲戚？
当初会嫁给他，也是没办法，因为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不得不跟他结婚。
两人是经人介绍才相识的，很快陷入热恋，因为他长到高大魁梧，又会说甜言蜜语，她很快被他攻陷了。
家里也同意这门亲事，觉得他是柏厦镇上人，又有修手表的技术，嫁过去不会吃苦。
因为嫁过来时已经怀孕，她安心做起了家庭主妇，等孩子出生。
让她没想到的是，婚后的丁建光很快露出本来面目，居然是个好吃懒做又好色的人。
平时开店三天打雨，两天晒网，很少连续开店超过一星期。
自己不能行房的时候，居然跟另外的女人勾搭上了，拿家里的钱去讨好那个女人。
李文桃一直胆小懦弱，虽然非常生气，却不敢跟丁建光闹僵，怕他破罐子破碎，干脆不回家。
总以为孩子出生后，他就会收心。
谁知道生了个女儿，丁家上下都嫌弃她，丁建光也变本加厉不喜欢她。
坐月子没有人照顾，最后是娘家的嫂嫂看不下去了，主动过来帮忙。
现在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等她再大一点，打算出去找个工作，养活母女俩。
俗话说祸不单行，这几天突然发现宝宝莫名其妙的哭叫，她想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丁建光又不肯给钱。
因为宝宝经常半夜醒来哭闹，她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我是明湘。”方明湘呼出一口气，回答道。
老同学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真的非常唏嘘。
第九章去医院
走过去，想抱一抱她，却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也不知道李文桃有多久没有洗澡了，只好停住了脚步，改成拍了拍她的背。
“明湘——”李文桃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出来。
下一刻眼神又黯淡下来，为自己现在的模样而悲哀。
小学时的好朋友，因为自己留级，关系慢慢淡了下来，虽然偶然会想起她，只是没有主动跨出这一步。
再次见面，已经物是人非。
两个人之间，似乎横亘了一条无形的深深的命运长河，让她不敢像过去一样，没心没肺地说话了。
“是我。”方明湘望着她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让别人看到的模样，竟然有些词穷，于是掩饰地问。“宝宝怎么了？”
或许自己这次过来，确实有些失礼了。
如果先给她打个电话，或许写封信，给她时间准备一下，至少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就不会让自己看到她最不堪的模样，从而保留一份自尊。
“应该是病了。”说起孩子，李文桃顿时忘了自己的烦忧，脸上露出愁苦之色。
“那怎么不去看医生？”方明湘着急地问。“这么小的宝宝，抵抗力很弱，万一出事怎么办？”
见她低着头没作声，又想到一个可能，心里更加难过。
“走，我送你们去医院。”方明湘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别等出了事，再追悔莫及。”
此时也顾不得她身上有异味了，孩子要紧。
李文桃被她拉到门口，心中隐隐有了期盼。
自己即使这样了，明湘依然把自己当朋友。
心情比刚才好一些，见门还没关，又回头把门锁上，这才跟着方明湘一起往外走。
快走出巷口，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迎面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油条在咬，看到李文桃抱着孩子出来，皱眉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孩子看病？”李文桃没想到会遇到他，偷偷望了方明湘一眼，低头呐呐地回答。
这个男人以前是她的骄傲，现在却成了她最大的噩梦。
“你有钱看病吗？”男人一听，神情更加冷了，瞪眼反问道。
开家修表店能赚几个钱？供他一个人吃用，还差不多。
现在多了两张嘴，让他压力特别大，开始后悔娶了这个没用的女人。
如果生的是儿子，他苦一点还有个盼头，偏偏是个女儿，连爸妈现在都不想管他们了。
“你是谁？”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见他这样对待老同学，方明湘还是强忍怒气问了一句。
如果他真的是文桃的老公，那她嫁了这样的男人，要吃一辈子苦了。
老婆孩子一个浑身发臭，一个哭得声嘶力竭，亏他还有心情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不管不问妻女的情况。
“我是她老公，你又是谁？”看到老婆旁边站着个打扮洋气的漂亮女人，他知道这样的女人自己高攀不上，倒没有动什么心思。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让自己非常不喜，所以回答时，态度也不好。
“你是她老公？”方明湘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文桃没有老公了呢？孩子病了不管，她几天没洗澡也不理，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
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脑残小说里倒是经常有，作者这样写，本来就是用来招人恨的。
现实中居然也有这样男的人，方明湘甚至有一拳打死他的冲动。
“要你管——”被一个女人当面骂，丁建光勃然大怒。
又指着李文桃骂道：“跟我回家，以后不许跟这样的女人来往——”
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如果有人挑唆老婆跟自己对着干，那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见身边有人围拢来，似乎觉得这样很丢脸，哼了一声，当先往里走。
“文桃，跟我走吧，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付出——”方明湘看到她的犹豫，只好劝道。
有时候女人的悲剧命运，不完全是男人造成，也跟自己的懦弱有关。
现在都是九十年代中期了，怎么还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大男人？
“明湘——”望着方明湘的脸，李文桃纠结起来。
方明湘身上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似乎跟她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个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真的离开了，万一要跟自己离婚怎么办？
“听我的，先去给孩子看病，其它的后面再说。”方明湘从她的脸上，读到了她嫁人后的现状，只能这样劝说。
很明显，文桃现在身无分文，所以在家里毫无地位，害怕被老公抛弃。
李文桃见她提到孩子，望了怀里的女儿一眼，终于打起精神，跟她一起往前走。
方明湘带她上了车，准备送她去市人民医院检查。
这件事最重要，不能拖下去。
老同学身上有异味，一会儿带去自己家里，让她好好洗个澡，吃顿热饭，就解决了。
“明湘，这是你的车子？”李文桃跟着她上了车，小心地坐下来，小声问道。
十多年没见，没想到跟她的差距，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大。
自己连活下去都觉得辛苦，她却开着小轿车，走上人生巅峰了。
“是的。”方明湘点点头。“孩子的医药费我会付的，一切有我，你别担心。”
口袋没钱，就会缺乏安全感，想来李文桃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跟她明说后，免得她担心。
“谢谢你，明湘。”李文桃听了这么暖心的话，吸了吸鼻子，眼泪突然滚落下来。
最近她真的又累又苦，整个处于崩溃的边缘，没想到明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过来帮自己了。
她很想把头靠在老同学的身上，嚎啕大哭，发泄心里的苦闷和委屈。
又怕她嫌弃自己身上的臭味，讨厌自己，强忍着跟她保持距离。
方明湘望了她一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怕她多想，没有出声。
车子在人民医院停下来，两人下了车，一起往里面走。
方明湘让她抱着孩子在一边等着，自己去挂号。
拿了病历卡，两人一起去儿科。
经过一番等待，才轮到她们看病。
医生看了看孩子，又问了一些情况，很快下了结论，孩子没病，只是营养不良，并严重缺钙，所以容易夜间哭闹。
回去买些高钙奶粉，给孩子补一补就慢慢好了。
方明湘和李文桃一听，同时松了一口气。
从医院出来，方明湘带着她去商场的婴幼儿柜台，挑选营养最全面的进口奶粉。
这么大的孩子，营养都来自母乳，李文桃本身身体消瘦，她猜测问题出在李文桃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