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说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利益关系。
有情饮水饱这种观念，只有不黯世事的小年轻才会相信。
想获得别人的亲近和尊重，你必须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对，对。”邵玉竹笑着补充。“我和明湘，就经常吵吵闹闹，所以感情反而比较好。”
她忘了解释前提条件，那就是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如果两个人关系一般，那吵吵闹闹，只怕感情全吵没了。
邵永春也看出女儿跟方明湘的关系，确实跟亲姐妹一样，心里暗暗高兴。
她们关系越好，以后儿子碰到困难，能借助的地方就越多。
吃过午饭，方老爷子年纪大了，习惯了午睡，于是在邵家的客房休息了大半个钟。
醒来后梳洗一番，这才去乡下看望邵老爷子。
邵永春自然也陪着他们一起去。
邵家的祖地，位于奉华县溪口镇，跟民国的委员长是老乡。
当车子来到邵家的老房子时，看到正在院子里拔草的邵老爷子，方老爷子顿时激动了。
“邵哥。”车子刚一停稳，方老爷子不等方明湘他们扶他出来，就从车里钻出来，激动地叫道。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可是记忆中那个年轻帅气的师兄，已经变成一付苍老模样，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茂哥儿——”邵老爷子满头白发，脸也晒得黑黑的，像个乡下老农，人却很精神，看到方老爷子，微微怔了怔，忽然嘴唇抖动起来，颤声叫道。
会这样叫自己的，印象中只有那个十几岁的方家师弟了。
在沪市求学期间，他经常去老师家，跟这个师弟关系非常亲近。
毕业后在当地工作了两年，后来回家结婚，又在老家工作了几年。
等再次回到沪市，他已经离家去部队了。
再后来就是内战开始，大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想再见面就更加难了。
他因为早早加入了共产党，解放后也在市里担任公职。
后来因为出生问题，吃过几年苦头，最近二十年倒是顺风顺水，一家人在甬城扎了根。
老师和师母死得不明不白，最后没查明原因。
实在是那时候太乱了，经常有人这样意外离世。
因为方师弟一直没有消息，最后方公馆也没能保住。
解决后他也打听过师弟的消息，可以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以为已经战死了。
没想到这个年纪了，还有机会见面。
“是我。”方老爷子见他一眼就认出自己，激动得难以自持，冲过去一把搂住他，老泪纵横。
五十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恍如隔世。
“进屋坐下来慢慢聊。”邵永春父女俩怕两人年纪大了，太过激动身体出问题，连忙上前扶住他们，柔声劝道。
方明湘倒不担心，两个老人别看年纪大了，身体其实都不错。
加上这些年的经历，定力非同小可，哪里会因为小小的激动，就晕过去？
进屋后，邵玉竹替双方做了介绍。
大家坐下来，望着两个老人像孩子一样，喋喋不休，说着当年的事。
方明湘也是第一次知道方家祖上这些事，听得津津有味。
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方公馆当年的热闹场景。
可惜那套房子现在不知道在谁手里，想拿回来，没那么容易了。
第二十六章方家祖屋
两位老人说了近一个小时，才把积压在心里的情感，倾诉出来。
说完后，两人的神情都特别放松，像是做了最好的全身理疗，连脸色看起来也红润多了。
看来年纪大了，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伴。
方明湘突然动了心思，想把邵老爷子请去农场，跟爷爷做伴。
只要两人心情好了，应该都会更长寿。
邵老爷子站起来，去屋里把珍藏的东西找东西，让保姆晚上做出来，执待贵客。
等他回到客厅，看到方老爷子站在院子里，看他种的庄稼，于是不厌其烦地做了介绍。
现在是春天，院子里除了茄子、洋葱、四季豆、卷心菜等常见蔬菜之外，还养了些花草，都是常见的品种。
因为收拾得整齐，看着也很舒服。
“你这边的风景确实不错，就是一个人住，太冷清了。”方老爷子叹息道。“一会儿跟我去虞城吧，孙女那边建了个农场，里面什么都有，比这边有趣多了——”
或许明湘的农场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绝对是最适合养老的。
特别是她炒了这么多灵茶，每天喝一杯，生活赛似神仙啊！
“我这里不好啊！我还想劝你来这边陪我住些日子呢？”邵老爷子不服气地说道。
老人年纪大了，喜欢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像孩子似的争个高低。
现在因为这个，两人又起了争执。
“你这边确实好，但是去了我们那边之后，就会舍不得离开了。”方老爷知道不能公开灵茶的事，所以没有说出来。“好不好你自己体会就好了。”
他希望邵老哥也能每天喝到灵茶，把身体养好。
老人最大的心愿，除了晚辈出息，就是朋友健康。
谁都怕身边的好友一个个离开人世，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活着。
“去就去。”邵老爷子现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只要住得开心，哪里不一样？”
他也是从厅级位置下来的，享受老干部的待遇，退休工资不低，根本不担心住在那边，会白吃白喝方家。
何况知道这个方老弟是真正的香江大富翁，吃点用点，应该没问题。
两人商量好这件事，心情都很振奋。
中午吃的是甬城本地的特色菜，邵老爷把自己腌的霉千张、臭冬瓜拿出来招待他们，又准备了苋菜梗蒸豆腐、霉干菜蒸五花肉和雪菜汁毛芋艿等传统菜。
虽然味道比不上孙女家的好吃，不过这些味道很久没尝到了，他依然吃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大家坐下来继续聊天。
说到方家和邵家这些年的变化，两位老爷子一致觉得，应该像以前一样，当亲戚走动。
不管谁家碰到困难，另一方肯定得帮忙。
邵永春听到了暗暗叫好。
有些话自己不好意思讲，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这么给力，直接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的儿子也好，邵家其它晚辈也好，未来就一片坦途了。
实在是方家现在的资源太强大了。
方老爷子在商界非同小可，明湘在政坛又有旁人无法比拟的资源。
见爷爷这么兴奋，方明湘也没有反对。
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都需要盟友。
现在方家只有谢家和叶家比较亲近，多一个邵家，其实也不错。
一直聊到九点钟，老人年纪大了，于是劝他们早早休息。
方老爷子进了房间，正要休息，邵老爷子再次推门进来。
“茂哥儿，有件事忘了问你。”他一进屋，就直接开口。“你们方家在沪市的祖屋，虽然被收回去了，如果你想要回来，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邵家虽然一直在甬城发展，不过老爷子在那边还是有些人脉的，解决放收归国有的房子，想要回来有些难。
如果他找上层打通关系，方家再出钱投资一些实业，应该能把房子要回来。
“能要回来当然最好。”方老爷子没有花过多的精力去办这件事，是考虑到方家现在把根扎在香江，不可能迁回内地，所以不是太急迫。
但是这边的儿子找到后，又有了孙子孙女，他倒觉得如果把方公馆要回来，纪念意义也非同小可。
“那行，我明天打电话找找老朋友。”邵老爷子点头回道。
能在有生之年，帮师弟办成这件事，到时下去见师傅，也不用觉得内疚了。
老师师娘惨死，师弟失踪，他一直以为方家已经绝户了，所以这些年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师弟来访，对他来说，意义真的不仅仅是看到故人这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后，大家在附近走了走。
因为这边是老蒋的老家，所以周边的道路和绿花建得非常漂亮，隔不远，就是风景区。
邵老爷子住在这里，其实并不会太冷清。
“当初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湾湾省？”走到半路时，邵老爷子有些好奇地问。
印象中溃败时，都往那边去了，除了个别家世富裕的去了美国和香江。
方老弟去的时候，应该走得很匆忙，连儿子也走失了，身上肯定没什么钱。
“可能是看透了那些人吧！”方老爷子淡淡地说道。“他们打仗治理国家不行，欺侮老百姓却很擅长，我不想再跟他们为伍了。”
几乎每个年轻的中下层军官，都无法理解会败得这么快。
包括他自己。
直到年岁渐长，看问题更全面了，才知道败得不冤。
好在自己到香江，赤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如果在湾湾，一个老兵想这样，估计还不容易。
只要军衔还在，束缚就不会减少，他不可能豁得出去。
“也是。”两人感慨了一会过去的岁月，回到家里。
进屋后已经九十多了，邵老爷子开始打电话联系沪市的老朋友，把情况说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