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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在夜里出现 完结+番外 (云目)


  吃过饭,他又一次预备离开,终于叫住他:“少爷,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您。”
  白慕阳眼皮微微掀起,敛去那份温和有礼,声音冷硬道:“钟叔,您的意思我已经清楚,老爷子让您将这桩往事告诉我,不过是想着,两家积怨已深,若有一天余安安想起她奶奶过世之事,再加上这些陈年往事,她未必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但是钟叔,”白慕阳眸色愈深,“我可以让她永远都不必知道,您最好也不要多事。”
  这话,却是警告了!
  钟叔却是不为所动,他跟在老爷子身边多年,大风大浪全都走过,这时便是缓缓道:“余小姐只是生病,她一定会有痊愈的那天。至于这些往事,全在于少爷愿不愿意告诉她。今日我想告诉您的,是您的身世。”
  老爷子临走前交代得很清楚,务必阻止他们结婚。
  钟叔看得清楚,这是老爷子当年未曾得到,所以嫉恨了自己孙子。他用了一辈子都没能得到的东西,他养大的孩子竟是那般轻易就得到了。
  “我的身世?”白慕阳拧眉。
  他其实有过相应的猜想,因为若非另有隐情,白慕阳想不出白斯年缘何能对他严苛到这种程度。
  他曾想过,白斯年根本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他的父亲兴许是白斯年仇敌的孩子,所以白斯年手段极其严苛的对待他们。
  小时候他不懂,长大后才依着儿时模糊的回忆想起,父亲其实一直过得不快乐,他几乎都很少见父亲笑过。父亲同母亲的过世,似乎是一种解脱。所以到后来,他也变得更加不惜命。活这一世若是为了来受苦,倒不如早点结束。
  “我和父亲果然都是傀儡?”白慕阳眸子发红,嗓音有些沙哑。
  钟叔叹一口气,心口漫过一股悲凉。若是傀儡,兴许还好些。他有过预想,却还是忽然惊觉,事先准备好的动作,或许都不如这一桩事对少爷的打击来得大。
  钟叔垂下头,不得已还是缓缓道:“您的父亲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您是老爷的亲孙子。老爷从未认可过老夫人的身份,连带着您父亲也未被认可。”


第56章
  白斯年这一生想要的女人都只有柳慈一人, 其余人不过是路人甲。
  只是他一手创建的公司将来无人接管, 又因那女人生病过世, 不得已才将白慕阳的父亲接到身边抚养。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感情计量,年轻时恣意过虚度过,后来活着已是万般艰难。他所有的情感释放, 都留在了那个带着露珠的清晨。
  唯柳慈,是他一生所向。
  只是寻常人都无法理解他这样偏执至病态的渴望, 他冰冷得比那寒冰还要凉, 即便是对着柳慈, 也未曾许诺过温暖。他这一生,只想要索求, 从不论付出。
  他要的,终其一生也要得到。
  “不!”白慕阳蓦地开口,一双眼忽然就有些张皇无助,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宁可父亲只是孤儿,那么他也是。他宁可他同那个令人惊惧的老人没有半分关系,可到头来,却是逃不开的血脉相连。
  “当年之事, 是哪个环节被遗漏了?”他下意识低喃出声, 将钟叔所讲之事连同先前他调查所得细细回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是照顾柳慈的那个丫头?”
  钟叔点点头:“对。”
  其实孩子也并非在那一晚怀上,只是白斯年并不喜别的女人在身边, 便偶尔将那丫头当做柳慈的替身。
  在白斯年预备回到那个老城之时,便抛弃了他们母子。
  钟叔轻叹一口气:“少爷,其实当年您父亲的车祸,也并非全是意外。他跟在老爷身边时,如您一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后来突然清楚了真相,又正在开车,便出了意外。”
  白慕阳紧抿着唇,嘴角微扯,不知是哭是笑。
  良久,他方才眸眼腥红地望着钟叔:“他可曾后悔过?”说着,不等钟叔回应,便是微微仰头,自嘲地笑了。
  白斯年那个人,他何曾后悔?他怎会后悔?
  不!他还是有过后悔的,午夜梦回,兴许,他会梦见父亲,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骨肉。
  然而,钟叔却是不带犹疑地摇摇头。
  ……
  时延同余安安讲完,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她曾在奶奶的墓前问奶奶,她被困住了,找不到答案。这一刻,她找到了。
  时延望着女孩颇有些动容的面容,继续沉沉道:“他这些年过得,一直不像个人。尤其在军队那几年,军功可都是拿性命往上豁,他是真的不在意死活。起初我知道他喜欢了一个女孩子,很为他高兴,知道是你,我便宁可他没有遇见。”
  “你们之间,这种夹杂着旧日的仇恨,迟早要爆发。”
  “他现在……”余安安迟疑了下,这种真相比她的要来得残忍的多。
  她是因爱,而他,是恨,是挣扎不得解脱。
  时延目光幽深:“他的噩梦真正开始便是源自于少年时的那个夜晚,他以为白斯年和他一样痛心于父亲的离世。所以,他变得更加懂事,去承受每月一次的刀刃划在背上。他以为白斯年是有精神疾病的。”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其实白斯年只是恨他,厌憎他,他的年少青春令他嫉恨,后来他一手撑起公司能力卓著也令他嫉恨,乃至后来遇见你,令他嫉恨至极。而那个夜晚,不过是白斯年特意落下的陷阱,他清楚白慕阳的心思,所以演给他看,他就是要白慕阳疼,他才觉得开心。”
  “他自己未曾得到,怎允许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去得到?”
  “他大约忘了,白慕阳是他的亲孙子,寻常人,该为孩子感到开心才是。不!就因为是亲孙子,他才更是嫉恨。他不觉得他自己有错,不觉得年轻时的自己比白慕阳差,因何他就得不到?”
  时延亦是从未想到竟是这种情形,他们原本都以为,老爷子对于白慕阳的严苛源自于失去了当年的养子,亦或,那养子便是讨厌之人的孩子。却不曾想,正因为是骨肉,才更是厌憎。
  思及女孩的问题,他才又道:“那天他从老宅出来时,状态就不对。这两天也是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我请你过来,主要是担心他会对自己催眠,如果是催眠……”时延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嘴,也不知余安安是否知晓白慕阳会催眠一事。亦或,是否知晓白慕阳曾催眠她。
  女孩倒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般,随口道:“我知道,你继续说,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天在宋景安排的那位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已经想起了所有事,包括白慕阳曾催眠她。
  “你自己进去看吧!”
  余安安走过去,推开那扇紧闭的门,窗帘被拉上,遮住了每一丝光线,这时她打开门,才瞧见床上坐了一个男人,他柔软的发垂下,脸色在晦暗的光景下透着虚弱的苍白。
  余安安打开桌上那盏小黄灯,回身又将门关上,方才走到他身边。
  他其实睁着眼,只是眉目微垂,像睡着了一样。
  余安安伸出手,手心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骨节纤细,是极好看的类型,只是这会儿僵硬着,一动不动。
  “慕阳,”余安安忍住喉头哽咽,身子前倾伸手拥住他,只是这手落到半空,却是迟迟不忍落在他的背上。
  那上面纵横交错的伤,原来不是所谓格斗场,而是来自于他的爷爷。来自于那位残忍严苛的老人。
  余安安原本恨极了那个老人,这会儿却是盼望着时光能够倒回去,请白斯年对白慕阳好一些。她不知少年的白慕阳该是如何承受这样的苦痛,往日里,她不下心划破手都是又痛又痒好几天。
  末了,她的手指落在他的肩上,他的身子发冷,余安安这时才惊觉,这房间的冷气开得太重了些。她进来时太过震惊震惊,这时赶忙起身将温度调得低了些。
  “慕阳,”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只盼望他能有所回应。
  可他目光呆滞,像是灵魂脱离了身体。
  “慕阳,”余安安抓着他的手,微微晃了晃,嗓音终是带了些哭腔,“你别这样好吗?”
  白慕阳依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余安安紧咬住唇,忍住落泪的冲动。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该让他恢复清醒才是。
  她抬手抚向他的眉眼,脑海中忽然转过相似的情景,鬼使神差一般,她忽然低低道:“慕阳,看着我的眼睛。”
  这是最初几次被他催眠时,白慕阳会对她说的话。每次她的目光专注地看向他的眼睛,便不自觉地沉沦,受控。
  白慕阳愣了愣,果然有所反应,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迷茫了下忽然开口:“安安?”
  他的嗓音是不确定的,仿佛是不确定她会出现一般。“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似乎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发哑。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余安安眼眶愈是发红,泪水被包裹着险些忍不住,她抽了抽鼻子,方才尽力扯起一个笑容来:“我不是住在这里么?”说着,还特意扁着嘴与他埋怨,“还是说,以后你不让我住在这里了?那我还是住回游艇好了,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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