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贺青却是没跟何嘉兴多说什么,细看着何嘉烨状况。
虽然不像张家那么精通,但一些基本的歧黄之术她还是略通的,掀开青年眼皮子,她慢慢的说:“还有救,身体没病。”
身体没病,气息却快消散了,秦老爷子笑眯眯问何嘉兴:“怎么回事儿啊?”
何嘉兴心虚了,往外看了看,眉头皱起来,想赶他们走,正准备推搡,秦老爷子一张符拍出来,把他定在原地了。
两个老人把何嘉烨拖到光线好的地方,双双盯着何嘉烨的身体,蓦了,秦老爷子抬头:“苗贺青,刚才那口可是你先开的,这孩子怎么救回来,你有思路?”
苗贺青观他面相,说:“魂魄快散了,先把三魂七魄封住,别让他断了气儿。”
秦老爷子闻言慢悠悠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大眼数了数,按着固定的形制抛在何嘉烨身体周围,闭眼念起了咒语。
没多会儿,何嘉烨将止的鼻息又回来了,只不过眼睛还紧闭着,面上有不正常的青灰之色。
接下来两人没再交流,苗贺青薅了何嘉烨一根头发,盘坐起来取了一滴指尖血涂抹于其上,闭起眼睛念念有词。
秦老爷子还算硬朗的身子蹲在何嘉烨身边,摸着胡子皱了皱眉,喃喃自语:“这咒……我解不了啊。罢了,先把东西找出来。”
何嘉烨身上被下了咒,秦家所长偏向于阵法符篆,捉鬼对战厉害点,但要解别人的术法,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既然不能解开,那他就打算先把下咒的物件儿找出来。何嘉烨身上没有伤痕,又陷入离魂的状况,通过他这么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大约能猜出几分。
封住三魂七魄的阵法是有时限的,这相当于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本事再大,也只能延缓,而不能改变生死轮回的规律。
时间得以秒计。
何嘉烨一个普通人本来不值得他们花费这么多的心思,但苏妙那个丫头既然给了他们这样一个任务,还是要完成才行。否则露怯不说,在小辈面前连这么点事儿都解决不了,实在太丢人。
听苏妙的意思,这事儿在她手里还挺好解决的。
苗贺青先睁开了眼,那截头发在她手中化成了灰烬,她已经算出了何嘉烨仇人的方位。面相上看,何嘉烨的五感被控制了,现在那道联系还没断开,只要找到所在方位……
她心里有底,朝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秦老爷子也拍拍屁股站起来,叫住她:“嘿,你等等我啊,要找东西还是找人,咱一块儿去!”
苗贺青空荡荡的一只袖子飘着,没搭理他。
鬼精的一个老头子,整天面上乐呵呵的,对谁都亲切友好,说的一嘴好文章,其实一肚子阴谋诡计,谁真信了他那张笑脸,那就离倒霉不远了。
明明是竞争掌门的场合,大家心知肚明,他还上来凑近乎,谁知道想什么呢。
为了天门派发展是一方面,不愿自己子孙比别人资源少也是一方面,就算再统筹发展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他们都知道这次的掌门意味着什么。
她不愿意同行,秦老爷子也不着急,在后面慢慢晃着,蓦了一看苗贺青的方向,跟自己好像是一条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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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屋三郎拿着一把扇子悠闲地走在兴和苑里,左看看湖,右摸朵花,发现这里除了景致好,元气也十足充沛。
行走其间,体内的修为运转十分流畅,毛孔都舒畅开,精神爽朗。
周围应该有布下什么阵法,看来这里的主人也很不一般呢。
芦屋三郎细长眼尾带笑,十分享受这里闲适的环境,想着或许可以办一张这里的会员。
晃到了一处花园里,正准备细细查看里面花的品种,他的目光落在了里面一个女孩儿身上。
是个漂亮的华夏女孩儿,看脸年纪很小,但身上沉淀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气质,就像存放了上千年的泛黄书卷,有些神秘。
明明是这样娴静的气质,手抚上一朵明艳花朵时,却两指一撇,毫不留情地把它摘了下来。
这么美的花,留在枝上还能多存活一段时间,摘下来,放不了一天就皱了。
芦屋三郎是个爱美的人,觉得十分可惜,走过去问她:“这花开的这么好,你怎么把它摘了?”
苏妙挑眉,把花心指给他看,“这里有虫,已经啃出了个洞,烂成这样也没必要留着了,你说呢?”
芦屋三郎细瞧,果然看见花朵内部已经有个地方黑了,微微有些可惜。
“不过这是花,扔就扔了,根茎只要不烂,来年还能再长。”苏妙把它随意扔进花丛里,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它将成为花肥。
“人可不一样,命就一条,没了就没了。”
第67章
芦屋三郎微微笑着, 拿着把扇子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花蛀了, 也尚能为这世间添些光彩,人若是暴露出自己的阴暗,便只剩下浊臭,少有人能一生光明磊落, 可见人死了便死了, 不值得可惜。”
“阁下的意思是自己的命被人取了,也不值得可惜?”
“我自然是可惜, 但我死了, 也没人为我可惜,那就是不可惜。”
苏妙收敛了身上的修为,是以芦屋三郎看不出她的身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儿。但讲过几句话, 便觉出她的特殊了。
他笑了:“你这个小姑娘倒有意思, 说这些像是针对我,故意的?”
苏妙扫他一眼, 唇边带了淡淡的笑:“碰巧罢了,我跟你从没见过,何来针对。”
“那你便向来都是这样说话的了。”芦屋三郎的扇子在手掌上一合, 对她更来了点兴趣,“没人告诉过你,你这样漂亮又文雅的女孩儿,不适合这样说话吗?”
他面上始终含笑, 说话时,眼尾便带了些风流,不管跟谁说话,他是惯常这样的。苏妙一哂,打量他面相道:“没人告诉过你,你鼻梁露骨尖削,颧骨斜飞向眼尾,两眼四白漏凶光,不适合这样笑吗?”
芦屋三郎略略思量,想自己刚刚才见过湖里的自己,还算俊朗,被她这么一说,怎么听起来奸邪又丑陋?
手轻轻从脸上划过,好像颧骨是有点高,不过面部协调,还算安慰。
他摇了摇头:“小姑娘,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意见?”
这轻轻飘飘又悠闲自在的样子,谁能想出来他刚刚杀了个人?
人命于他而言,真的还不如一朵花了。
苏妙摇了摇头。
两人一番对话,耗了些时间,花园的入口处,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老人。
前面一个老太太脸木着,后面一个老头子乐呵呵笑着:“找到了,找到了!让我看看,是哪个下的咒!”
看见苏妙在前面站着,他高喊了一声苏小友,便走过去了,而苗贺青的目光锁在芦屋三郎身上,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芦屋三郎瞧着过来的两个老人,扇子往额上一放,眯着眼打量了眼天上,哎呀呀一声,道:“不知不觉,这天儿竟然要晚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与几位多闲聊,告辞。”
说完,双手背后面就想走,苗贺青往前一拦,赫然是盯上他的架势。
芦屋三郎微笑:“老太太有什么事吗?”
“前面那处屋里的青年,是你害的吧。”苗贺青断定,“解咒还需下咒人,先生,劳烦你把咒解了。”
“阁下是玄学中人?”芦屋三郎挑眉,“既然如此,就该知道那不过是个普通人,指手画脚不值当。我收了利益,所以出手,你们呢?”
苗贺青掌家多年,身上有种沉着的威严,见他不正面回应,眉头便皱起:“劝阁下少害人,也算功德一件,话我不多说,这咒,你解是不解?”
“人都死了,我解什么咒?”芦屋三郎蹙眉,“就在刚才,那施咒的东西被我扯烂扔进了湖里,想解,也没法子了。”
秦老爷子听完脸色一变。
虽然不明白对方用的是什么咒法,但万法同源,只要拿到施咒的物件儿,他就有希望把那青年救回来。但这人说物件儿已经被毁了……这就难办了。
苗贺青仍旧冷着一张脸,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淡淡地开口:“既然丢了,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芦屋三郎兴味儿投来目光,似乎对她说的法子很好奇。
“施咒的人身亡,被下咒的人也就能活过来了。”
秦老爷子的眼神儿亮了,芦屋三郎呵呵一笑,摇头:“两位,我们刚见面,说这样的话可不合适。”
忙着竞争掌门之位,别人可不管合不合适,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一枚枚铜钱便抛了出去,秦老爷子气定神闲的念着咒语,铜钱漂浮在芦屋三郎身周。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弹出去,铜钱间红光一闪而过,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线连在它们之间。芦屋三郎好奇地站在其中,瞧他一番动作下来,虽然还是笑着,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漫不经心了。
毕竟是秦家的领头人,虽然年龄上去了,实力还是有的。秦家一向以战力高闻名,阵法落下的那一刻,秦老爷子便觉得十拿九稳,唇齿间念念有词,铜钱们漂浮着,开始往芦屋三郎身上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