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就见到了成效,岳珊一大早顶了一张花脸在卫生室门口嚷嚷要找季淑算账。她前一天晚下工后就来取走了药膏,回去后迫不及待地往脸上敷,敷了一会,宿舍熄灯,她洗了脸也没照镜子,结果大清早一起来,发现脸不但没变白,反而多了好几块铜钱那么大紫红色的斑,洗又洗不掉,这就相当于被毁容了。
岳珊气得请了半天假,来团部找季淑算账,骂了一会,见季淑带着口罩出来,把她拽进屋,季淑把口罩揭下来,岳珊也傻眼了,季淑脸上跟她一样,而且因为她肤色白,紫红色的斑更加明显,岳珊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淑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能是做药膏时有别的东西混了进去,跟别的药材起反应了。”
岳珊眼含质疑,“怪不得我觉得那药膏臭烘烘的,原来你水平不行,功夫没学到家,你就敢上手弄,看把我脸给毁的,这还能恢复过来吗?”
季淑也不给她面子,“当初是你求我给你弄点美白的东西,我没说一定有用,现在出事你倒怪上我了,我可没逼着你往脸上抹,再说我要是存心害你,我能自己也用吗?”
“你就是个二把刀,庸医,今儿我把话放到这里,我脸要是恢复不了正常,我跟你没完。”岳珊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薛妙没想到有了廖营长神助攻的恶作剧,竟然让这对塑料姐妹花关系破裂了,跟在好事的张波身后去医务室观摩了戴口罩都遮不住额角的大黑斑的季淑,薛妙心里乐开了花。
晚上做饭时,薛妙问廖蔺:“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怎么效果那么好。她们还能恢复过来吗?”
廖蔺摇头,“就是一种花粉,容易造成色素沉淀,一个月之后就消了,吓唬人玩呢。”
“让她们惊慌失措一个月也挺好,”薛妙挺满意这个效果,眼睛含笑,“廖营长我觉得你这个兵当得特别‘有原则’。”一点都不死板。
廖蔺也笑,小小不伤大雅的玩笑,为了逗小丫头高兴,不是不能干。小丫头不喜欢的人,肯定不是好人,他也不喜欢,他就是这么的“有原则”。
……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书中人物真是有缘,薛妙去供销社打个酱油醋的功夫,又碰见了孟建英。
孟建英作为管档案的干事,最近也被借调走了,据说被借调到师部去帮忙复核下一批支边知青的档案,薛妙快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孟建英跟另一个肖副团长手下的干事是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那辆车停在镇口,估计是因为有其他事要忙,让她们自己走回去。
不想跟孟建英打交道,薛妙就放慢了脚步,远远在后头坠着,孟建英她们两个则不同,着急回去,走路的速度很快。
薛妙就见孟建英走着走着,差点被路边一个东西绊倒,气得踹了那个东西好几脚,才继续往前走。
薛妙从后面跟上来,站在那块差点绊倒孟建英的石头前,那东西埋在土里,一角应该被路过的拖拉机压过翘了起来,要不孟建英也不会没注意被绊倒,说是石头也不对,看它不规则的外表黑漆漆的,质地很坚硬,有点像铁,又比铁更细腻,好像一种特殊的泥。
薛妙往路的右手边望了一眼,里面是个废弃的院子,她曾经听瑞音说过,这个位于镇子外缘的院子在大炼钢铁那会是个集中的冶炼点,后来又当了一段时间的废品收购站,由于当地人口不多,没那么多废品收,镇政府就把收购站关了,废品统一定期在镇政府门前收购。
冶炼点?废品收购站?不是她想多了,考虑到孟建英的锦鲤体质,能凑到她眼前的东西,它的来历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薛妙把东西抠出来,放到身后的背篓里,再悄悄转移到福德居。想想刚刚上手的重量,那个东西的重量如果按密度算,比土要稍沉一些,比铁要轻一些,薛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块东西不一般。
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从锦鲤女里那里得到伤害补偿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就是捡她不要的漏。
这东西外表找不到破绽,她不会解,得找廖蔺帮忙。于是晚上薛妙主动要求廖蔺带她去两人的秘密基地,到了地之后,拧亮手电筒,薛妙把那个大疙瘩搬了出来,兴奋地说:“我捡了个宝贝?”
廖蔺无语地看着那块土疙瘩,想问的是,你确定你那双大眼睛没近视?又想到自己的追媳妇大计,脸上摆出宠溺的表情,开口道:“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结果人家不领情,“你这是什么回答,还有,你能不能别这么笑,让我想起我爷爷。”
廖蔺:“……”
算了,他还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宠溺吧。
廖蔺低头打量薛妙拿出来的东西,也上手颠了颠,表情立即认真起来,仔细地拿手电筒在这东西的表面照了又照,开口说:“这个东西从重量判断,有可能里面包着个东西,外面的材质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土质材料,好像还被炼过,咱们这的土质酸性比较强,这个土不是咱们当地的,倒像是来自北边的某种陶土。”
抬头看了薛妙一眼,问道:“你在哪里捡的?”
“在镇上原先的废品收购站那,好像最开始里面架过炼钢炉子。”
“那这个东西保不准真地进过钢炉,可能不简单,不能轻易破坏,一旦里面的东西金贵,被损坏就太可惜了,你先收起来,正好盖房子带来的材料多,我回去准备下。”
廖蔺用了一天的时间把需要的材料收集好,两人回到石洞,廖蔺从带来的东西里挑挑拣拣,兑了一盆药水,把薛妙捡的泥疙瘩泡在里面。起初那块疙瘩没什么反应,渐渐的疙瘩开始往外冒气泡,外层有点溶解的迹象,那盆水有腐蚀性,廖蔺给自己套了双特殊的手套,见溶解得差不多,快速把那块疙瘩捞出来,又用大量的清水冲洗。
一系列动作,看得薛妙惊叹连连,“你应该去搞化学。”
廖蔺冲洗好了疙瘩之后,又找了个小巧的铁锤出来,因为前期把外面那层皮泡松软了,铁锤敲击两下之后,外皮开始脱落,里面的东西渐渐显露了真容,最先露出来的一角颜色黄中泛红,看起来像是花瓣。
薛妙跟在爷爷身边有些古董鉴赏的底子,从颜色判断里面的东西应是鎏金质地,因为被密封得好,没怎么被氧化,在手电光下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光泽。
廖蔺敲击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泥疙瘩裹着的东西显露了真身,薛妙小嘴微张,这真是捡到宝了。
那东西是个佛像。从佛像人物饱满的面型,跟水波纹式的发髻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盛唐时期的造像,让她想一想,记得佳士得春拍时一座明宣德年间的鎏金无量寿佛像起拍价大概在五百万左右,如果是更为少见的金药师佛像那价格得飙升到千万级别。
这个盛唐时代的造像价格自然会只高不低,孟建英果然命里带财。
廖蔺见薛妙露出一脸捡到宝的高兴样子,笑着重复了一句,“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得到意外之财确实心中高兴,但薛妙不是没见到更好的东西,很快平静下来,问廖蔺:“这东西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
廖蔺对当地的历史了解要比薛妙更深入,想了想开口道:“勐相镇本身的历史就可以追溯到唐朝,有这种佛像不奇怪,佛像原先的主人能想到把它封存起来也是个有心人,让它躲过被破坏的命运,不过应该是中间发生了变故,要不这东西也不会沦落为路边的绊脚石,如果不是被你有心发现,可能真就被埋没了,你不要有负担,既然你捡到现在就归你所有。”
又仔细打量了这尊小巧的佛像,廖蔺也认出它是盛唐时期的造像,接着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有机会到缅甸出任务,对佛像有些了解,看这造像的面部特征,应该是唐朝的。佛教起源于印度,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印度跟我们国家的交流,主要通过南面这条线,经缅甸到我们所在之地,再一路向北,这条路大家都称为南方丝绸之路。隋唐时期,印度的佛教正是鼎盛的时候,所以当时的佛教造像也受印度的影响,从这座佛身的体态跟莲座能看出来,是唐代的无疑。”
薛妙觉得廖蔺在这种时候最有魅力,出声赞扬,“廖蔺我觉得你知识很渊博。”
廖蔺笑了笑,问她:“是不是很崇拜我?”
“还行吧。”
真是个嘴硬的小姑娘,廖蔺把佛像推给薛妙,“收起来吧,这东西现在被那些激进的学生见一个砸一个,都快砸没了,物以稀为贵,将来会很值钱的。”
“我觉得你真有预见力。”薛妙佩服道。
廖蔺摇摇头,“我知道得多,是因为经历得多,在境外,那些毒枭有时候会把货放到佛像里躲避搜查。”想到边境复杂的形势,廖蔺第一次在薛妙面前露出忧郁的神情,“现在他们主要在东南亚还有更远的一带交易。可那里出货越来越多,扩产就要找销路,现在我们国内情况特殊,他们来得少,我担心在不久的将来,这帮人的触角一定会伸向我们这里,到时边境就会是另一种形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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