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皱下眉头,抬脚朝轮椅走。
林母从病区大门伸出头,招呼小女儿:“蕊蕊,你过来一下。”
她辗转找到护士,打听了根生的医药费,心里头就咯噔。
她跟丈夫都是国营厂职工,钢铁厂效益又不错,医疗费都是厂里兜着,所以看病对他们来说不存在费用问题。她甚至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件事。
可根生不一样,农民没地方报销,看病得自己全掏。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农民从不进医院。
根生住院已经一个来月了。郑大夫潜意识中认定费用早就断断续续交的七七八八。
毕竟,陈家大女儿已经工作两三年了,每个月都有进账。
没想到,除了入院时交的五十块,根生后续费用一直都没交。
林母再出来看芬妮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头哪里还会没数。这孩子身上没这么多钱,家里头没给她这个钱。
林母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叹息:“也真是的,这不是在为难芬妮嚒。你跟苏木说话注意点儿。”
春妮初中毕业后就上班,每个月上交家里二十块钱伙食费,剩下的攒着。
这几年,港镇的服装厂生意红火,订单不断。两三年下来,春妮手上一千五大约是有的。
可是她并没有拿出来给父亲交费,也没有陪妹妹一块儿来医院。
林蕊心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春妮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身上怕是再也存不下钱。
“越缺钱越有事。”林母微微蹙额,轻声感慨,“你倒是轻轻巧巧的就挣了一千五呢。”
“我不出。”林蕊要跳脚。
这又不是她爸,她才不当冤大头呢。
“啊?”林母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她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嗔了她一眼,“放心,你妈不会贪污你的钱,掉进钱眼翻跟头!”
林蕊的脑袋继续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她的钱也不行,这钱坚决不能由她家出。
根生叔叔的手指头,说到底还是她家想办法给保下来的。
如果不是她姐一力坚持,又有她姐夫,哦,未来的姐夫出面联系医生,根生叔叔以后肯定只剩下七根手指头。
没他通消息,孙教授再看根生母亲跟老太的面子也没机会知道。
没理由她家又出人又出力还得搭上钱。
话糙理不糙,实际上眼下陈家根本不具备还款能力。
虽说莫欺少年穷,可等到陈家能掏出这一千五百块的时候,金钱的实际购买力都不知道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1988年的一千五百块,跟1998年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要怎么算?按照银行付利息也是自己家亏大了。
“再说了,妈,根生叔叔的事,你不方便插手。”她嘟着嘴巴,“老太可什么都跟我说了。”
林母怔愣了下,没想到小女儿算起账来竟然头头是道。有这脑袋瓜子,怎么没见她数学考及格啊?再听到她话中隐晦的意思,林母愈发哭笑不得。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根生叔叔就相当于我一个堂兄。”
按道理说,蕊蕊应该管芬妮父母叫舅舅舅妈,结果刚学会说话不久的蕊蕊却坚持叫叔叔婶婶,后来连着鑫鑫也这么叫了。
林蕊哼哼唧唧:“我爸可未必这样想。”
谁没个嫉妒心啊,娃娃亲未婚夫出事,这又出钱又出力的,让她爸心里头怎么想?
呵,搭上自家人的日子,穷大方个什么劲儿。这又不是等着钱救命。
手指头都保下来了,自己不会出去借?多的没有,一家百八十块总能借到吧。多借几家,那风险就转移掉大半。
“你急什么啊。”林蕊一本正经,“她家大人开口问你借钱没?反正你跟我爸每个月的工资加在一起还没有两百块呢。”
一千五,她家存折上有没有这个数,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林母敲小女儿的脑袋:“行了你,我一句话能引出你多少句话来。这张嘴叽里咕噜的,就没个完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就是苦了芬妮啊。”
当妈的跟做姐姐的都不出面,算个什么事儿呢。
“你别管。”林蕊对重男轻女的人从来没好印象,连带着看芬妮的父母也不是那么顺眼,“说不定他们就是故意的。”
住院要花多少钱,夫妻俩真心里头没数?保不齐这两个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冤大头站出来被占便宜呢。
“不许人后说是非!”林母虎着脸教育女儿,“行了,你推小卢出去逛逛吧。这事妈来想办法。”
农村重体力活多,郑家唯一的壮年男劳力常年在外当兵,外公年纪大了,舅妈就是再铁娘子也毕竟是个女的。
分田到户之后,郑家的大半重体力活都是根生帮忙做的。他相当于郑家的半个儿。
他出了事,郑家人当然不能撒手不管。否则岂不是成了用时有闲时无了么。
只是怎么管,又得管到什么程度,是个大问题。
林蕊胸有成竹:“你别烦,这事儿我来处理。不过,妈,你得答应我,我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我挣的分红,得由我自己处理。”
一天十块钱,攒到年前就是一千多。要是让她逮着了机会买股票。嘿!说不定天降横财,她能一夜暴富。
林母瞪眼:“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一天的进账比你妈还多。”
林蕊立刻抱住妈妈的胳膊,各种摇来晃去:“妈,你就答应我吧,我又没干坏事。”
挣钱可是正经事!
林母被她吵得头痛,只当她小孩子瞎胡闹,随口敷衍:“行行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
哼哼,林蕊眯起眼睛,转过头,视线落在等得百无聊赖的孙泽身上。
看他咯,未来的无冕之王。
林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旋即嘴巴咧得快要挂到耳朵上:“孙哥,我们下楼去吧!”
孙泽坐在小花园中,伤腿高高地跷起。
时值三秋,天清气朗,小花园里头弥漫着桂花香。清风徐来,秋日暖阳,柔柔落在每个人身上。
孙泽却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他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小丫头,瞠目结舌。
半晌过后,可怜的孙姓青年总算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亏大了啊。早知道人力成本这么高,叫你推我出来一趟,就得给你解决掉一千五的医药费;我在病房闷死我自己得了。”
“哎,孙哥,不是要你解决,是医院自己解决。”林蕊满脸严肃,“你可不能偷换概念。”
孙泽啼笑皆非:“医院凭什么免掉他的医药费?一千五都觉得贵?摸良心说话吧,我的姑娘。就我们家老太太站在台上那十多个小时,就远远不止一千五。”
换个地方试试。
天天叫嚣造□□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不应该。可看看到底是怎么对待专业人士知识分子的。再不知道尊重人才,人才就全跑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蕊不满地瞪大眼睛,“孙哥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啊。双赢,断指再植术是不是很厉害?那医院应该宣传啊。不说南省,光江州的大医院就不止一家吧。像省立医院,省中医院还有人民医院,现在都搞市场经济了,医院也要争取病人。”
孙泽不置可否。
林蕊干脆继续说下去:“医院要发展就得有钱。别这么看我,我又不傻,医院凭什么不能挣钱啊。所以工人医院要把金字招牌打出去,我们牛啊,我们能做厉害的手术。”
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但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口碑其实就是舆论。
舆论怎么来,主要力量靠媒体啊。
“为什么可口可乐愿意掏出一年的利润换取在央视露脸的机会,这就是广告效应。”
“哟,还知道可口可乐广告啊。”孙泽点头,“嗯,这么好,你去找院长吧,院长肯定大力欢迎,谢谢您给他长脸,啊!”
林蕊蹲在地上,双手捧起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死了孙泽:“同一个计划由不同的人实行起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谁都能空手套白狼吗?要看是谁的手!
没省委副书记的岳父跟铁路局长的父亲做背景,1983年的青年王石能说服广州海运局能开通航线给他运玉米倒卖挣上三百万?还是打白条先欠着运费的那种。
开什么玩笑,海运局的航线说开就开?王石有经营许可证吗?2016年内蒙古农民倒卖玉米挣了六千块,还被以非法经营罪判了一年刑呢。
人跟人的脸是不一样的。
她算老几,谁给她这个脸。
孙泽看她的脸被手撑的鼓出来一块,忍不住就手欠,直接伸出去捏了把。
哎哟喂,蕊蕊的小脸又嫩又软,捏起来真好玩。
等在亭子里头看动静的苏木“嗷”的一声冲出去,拍开孙泽的手,怒气冲冲:“你干嘛,老是捏蕊蕊的脸。你怎么不捏自己的啊。”
孙泽叹气:“老了,捏了没意思。”
林蕊捂住自己的脸,警惕地瞪着他:“那我算你答应了啊。”
“小丫头片子。”孙泽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讹上我了?”
林蕊赶紧做低伏小,要给孙泽捶背:“哪有,我这是对您的信赖与仰慕。你看,医院本身有专项资金,医院每年又有宣传任务。与其到年底抓瞎,不如现在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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