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被史柱子偷回来了,我是来找儿子的。”
“啊?”
秦小鱼留了心眼,没有讲与周家的过节,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革家嫂子的理解就是,秦小鱼守寡后想改嫁,婆家为了留下孙子才出此下策。
同为女人,她当然理解秦小鱼的苦衷,尤其是听到孩子丢了以后的情形,感同身受,也跟着抹了一回泪。
“放心吧妹子,我一定帮你把孩子找回来。只是你不能就这么去二连找,别说他们先把孩子藏起来不给你见,就是当面见到了,你都未必带得回来。”
“为什么当面见都带不走?”唐文文不解地问。
“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史柱子是有名的泼皮,要不怎么叫史二赖?他有一万个理由不把孩子还给你。”
“那我们报警?这里有公安吧?”秦小鱼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可别,妹子,那办法行不通。”
“为什么?这里的人犯法不会抓?”
“不,你误会了,当然会抓会管。可是那史赖子真跟你耍起心眼,把孩子带出去往后山一扔,只说是他自己跑出去的,等你去找,只怕骨头渣子都没了。”
革家嫂子的话让秦小鱼打了一个寒战,句句在理,她庆幸自己先说了实话。
“那嫂子你说,我们怎么办?”
“明天我先去供销社摸一下情况,回头再找个时机,去二连堵他。”革家嫂子很有头脑。
第二天,革家嫂子给秦小鱼找了一身棉袄套上,只带着她,去了供销社。
农场的一个场部只有一个供销社,是国营的,农场里的人生活所需全部出自这里。连队的人都要过来买日用品,是整个农场的消息中心。
秦小鱼带了一个红围巾,把脸包得只剩下两只眼睛,还是被售货员瞧出眼生了。
“我十一连的妹子。”革大嫂子只好介绍了一下,十一连最偏远,眼生也就正常了。
她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只顾着跟人拉家常,从头看到尾,才买了几颗冰糖。
秦小鱼跟着她,心急如焚,见她买糖,忙掏出钱包,取出十元递过去。
售货员眼都直了。
“你妈一共给你这么多,让你花一个月的,你一天都想造了?不怕你妈打死你!”革大嫂子一边絮叨,一边把十元钱抢回来塞进秦小鱼的口袋,一个劲使眼色。
革大嫂子从口袋里仔细掏出几张毛票,把钱付了。
售货员都善意的笑了,在她们的眼中,秦小鱼就是个不知深浅的傻大妮儿。
怕再闯祸,秦小鱼紧跟着革大嫂子,寸步不离。
转了有一个多小时,总算二连来人了,还真套出话来,史柱子家来了一个穿皮夹克的城里孩子。
“走吧,回家贴饼子去。”革大嫂子带着秦小鱼回到家里。
进屋就听叽叽咯咯笑声不断,唐文文和两个孩子在炕上疯呢。
“妹子,你可吓死我了,拿那么大票子出来,太招风了。”革大嫂子一边摘围巾一边埋怨。
唐文文吐了吐舌头,心里话,你没见我嫂子花钱的样子呢,那是才真得吓死人。
中午时,革老骚也从车队溜回来了,听她们一说,就开始筹划。
吃过午饭,他们几个就上了一辆爬犁,革老骚不知从哪弄来的马,拉着他们往二连去了。
秦小鱼第一次坐爬犁,开始吓得要死,只怕从上面摔下来,过一会儿才发现,这东西跑得又快又稳。
二连在一个小山洼里,是离场部最近的连队。他们没有马上去史柱子家,而是去革大嫂的好姐妹那里。
都是一起下乡的,别人都返程了,她们两个留下来,所以感情最好。
刘嫂也是爱管闲事的,一听这事儿就炸了。
“对,史柱子是弄个孩子回来,我还看见过,白白净净的,站在院子里抹眼泪,长得怪着人疼的。”
秦小鱼一听这个,就忍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那就这么过去吧,在院子里就把事吵开,这样能招点看热闹的,把他的势头压一下。”革大嫂子说,见革老骚要跟着,拦下他:“你不能去,你去容易打起来,你在家听信儿。”
革大嫂包好头巾,带着秦小鱼和唐文文去了史柱子家。刚进院,就听一阵狗叫,一条土狗把链子挣得哗扔哗扔的响,吓得秦小鱼直往后缩,她最怕狗的。
“谁呀。”史柱子一边抠牙一边开门问道。
第200章 救人
“二赖子,我上连队来时遇到你家亲戚了,直接给带过来。”革大嫂回头笑着对秦小鱼说:“就这家,到了。”
“你谁呀?”史柱子没见过秦小鱼,可是见过唐文文,一照面,就有点心虚,目光闪烁。
“把我儿子还给我!”见到仇人了,秦小鱼的眼神冷咧起来。
“谁啊,就管我要儿子。我家儿子多了,五个,自己的都养不起,还养你的?”史柱子说完,屋子里叽哩咕噜滚出好几个小毛蛋,个子参差不齐,真有五个。
“就是你把我儿子带走的,还给我!”秦小鱼恨不能马上冲进屋去,有点急了。
“唉唉,我说你别胡嘞嘞,我没看到你儿子,一边去。”史柱子没好气地说。
“你家不是来个城里娃吗?是不是她儿子?”有个邻居隔着栅栏问了一句。
“老胖子我跟你说,你再胡嘞嘞,今晚儿你家猪圈指定着火,我让你过年一根猪毛都落不下!”史柱子这句威胁好使,老胖子一缩脖,跑了。
秦小鱼这才算相信革大嫂子的话,这是个赖子,都怕他。
“你让我进屋找找,没人我就走。”秦小鱼已经在门口了,不能就这么退了。
“那是我家,你说进就进?”史柱子冷冷一笑,一摆手,身后的孩子两步窜到狗棚,上去就解铁链子。
革大嫂子机灵,一手拉一个,三人刚退出院门,大黄狗已经扑到门上,狂吠着,口水长流。
秦小鱼腿都吓软了,可是不死心,还想过去。
“这样不行。”革大嫂子小声说。
“妹子,我看你回去吧,二赖子说的也有理,他家五个孩子都养不活,干嘛偷你的?”革大嫂子一转身,帮史柱子说话了。
“嫂子,我怕,我们走吧。”唐文文也怂了。
秦小鱼被她们拖着,一左一右进了刘嫂家。
“我儿子在他们家,我有证据。”秦小鱼惨白着一张脸,黯然说道。
“什么证据?”革大嫂子忙问。
“我看到前面的栅栏门上,挂了一块皮子,那是我儿子皮夹克上刮掉的。”
“我知道孩子在哪了!”刘嫂一拍腿。她拉着秦小鱼走到后窗前,指给她看。
原来这里的房子跟城里的是统一格式,不同的是间距宽,屋子前面带个小院,院前留出一条路能过车,再往前才是仓房和另外一个大菜园子。大菜园子一直顶到前一家后窗。
史柱子家是第一栋房,前面没有住户了,就在菜园子前面弄了一个巨大的柴火堆,存了小山般的火过火树枝,冬天烧着用的。
“那下面是菜窖。”刘嫂一说,屋子里人都点头。
应该是他们来时引起了史柱子的警觉,毕竟有生面孔出现,他先把孩子藏了。
“现在就是知道孩子在,也弄不出来,他家的狗跟疯了似的,咬的人也不是一个了,要是放出去,几个老爷们都控不住。”革老骚摇了摇头。
“那我就守在这里,一直等。”秦小鱼是铁了心了。
“妹子,那可不行,菜窖里缺氧,能把人憋死。你等几天,他不开菜窖门,孩子你不要了?”
“那怎么办?我报警吗?”秦小鱼是真绝望了。
“别急,想想办法。”革大嫂子安抚道。
半个小时后,史柱子从院子里看着秦小鱼和唐文文,坐上爬犁离开了。
其实那并不是秦小鱼,是刘嫂的女儿穿上了她的衣服。
开始是商量着革嫂子留下来,可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办法,革嫂子并没见过含含,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她都不知救哪一个。
秦小鱼从来没这样盼过天黑,她希望能在史柱子转移含含前,把他偷出来。
小兴安岭的冬天,让秦小鱼知道了什么叫冷。外面能有零下四十度了,她每呼吸一下,吸进去的都不是汽体,是冰片子,伶伶俐俐扎得肺管子都疼。
等到半夜,连狗叫声都小了,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外面只有一轮寒月,幽幽发着光。
革大嫂子和秦小鱼走出院门,刘大哥跟出来,随手抄起一把铁锹。
“这个什么用?”秦小鱼悄声问。
“万一有狼,能应付一下。”刘大哥把铁锹掂了一下,秦小鱼打了一个哆嗦。
他们没敢直接从正面过去,绕了半天,才接近史柱子家的菜窖。
秦小鱼心急,刚要上前,忽然听到前方有古怪的声音,是动物粗重的低吠。
“他们把狗给拴过来了。”刘大哥眼尖,把她们护在身后。
“怎么办?”革大嫂子也犯难了。大黄狗的链子范围,正好到菜窖口,谁过去咬谁。
刘大哥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向大黄的方向扔过去,一阵肉香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