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鱼做手势让她们坐下，继续工作，她缓缓在缝纫机边走过去。有些女工做活儿认真，根本没发现她出现了。
突然，角落的一个女工吸引了秦小鱼的注意。她好像察觉有人过来了，快速把一件东西塞到旁边的袋子里。
秦小鱼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走到头儿她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换了一行再往回走。这次她正好路过刚那女工身边。
女工的缝纫机转得飞快，机脚密集。秦小鱼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在眼看走过她身边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把她身边放成口的袋子拉过来，向里面一掏，取出一件红色的衣服。
女工脸色苍白，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车间张主任听人说秦小鱼过来了，也从办公室走进车间，见这边情况不对，快步走过来。
车间里的机器声音小了一些，很多女工停下手里的工作。
“让她们继续干活，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秦小鱼前一句话是对张主任说的，后一句是叫女工。
“都继续工作！”张主任以嗓门大著称。
轰鸣声再起，比刚才还要大了。
“秦厂长，我错了，别开除我！”女工红着脸，头都要拱到地上了，还在偷着抹泪。
“张主任，这件事，你是要一并罚的。”秦小鱼把衣服翻来过去瞧了一下，是件蝙蝠袖的防雨绸红夹克，只在领口和袖口镶了白的确良，很简单的款式，却有让人惊艳的感觉。
“你叫什么？”
“徐小晴。”女工胆怯地说。
“这是你自己裁自己做的？”
“是的。”
“罚三个月工资。”秦小鱼果断地说，徐小晴猛然抬起头，呆住了。
“好的，我知道了。”
“你去会计室报一下，你自己也罚一个月工资，还有管生产的费厂长，也是一个月。”秦小鱼吩咐下去。
“秦厂长，不能啊，罚三个月，我家喝西北风了。我爸妈都身体不好，就指着我养活。是我鬼迷心窍了，没钱买衣服，看人家穿还眼馋，想给自己做一件！”徐小晴哭得梨花带雨，张主任也知道三个月工资有点狠，可是自己也有错，不敢求情，就跟着一起站着没动。
“你这衣服有毛病啊。”秦小鱼不理会她哭得多惨，把红夹克拿过来，指着领子说：“一个是白的确良容易发黄，二者布料不挺括，洗上几水就软了，你不如用尼龙的面料。”
“我没有。”徐小晴抽抽嗒嗒地嘀咕一句。
“这都是小事，你收拾一下，把机台交出去吧，手里的活儿也交接一下。”秦小鱼把红夹克团了一下塞到她手里。
“要开除我吗？不要啊，扣三个月工资吧，我不哭了！”徐小晴可真是慌了神儿。
“不开除你，你去技术室上班吧，那边我会给你找个师傅的。”秦小鱼说完站起身，吃饭时间到了，她得快点去，一会麻婆豆腐卖光了。
“秦厂长，我去技术室？”徐小晴还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对，你有错，要重罚，但是你确实不适合当女工，去技术室吧，好好发展，下次别让我再逮着你干私活儿了。”秦小鱼说完开门走出去，挤进流动着的女工人群中。
“哎，我再不敢了！”徐小晴抹了一把眼泪，乐了。
食堂刚开时，人并不多，很多女工依旧选择带饭。后来厂子效益越来越好，工资奖金足额发，她们也开始不那么会过日子了，吃食堂的越来越多。
食堂扩了两回，现在打饭的窗口就有五个，后面全是排着长龙。
秦小鱼只要下来吃饭，就不会开小灶，也不夹塞儿，在人群中安静移动，跟女工们聊聊天，了解一下厂子的情况。
她打了两份儿，直接端去技术室找周月，有事儿要审审她了。
第319章 爱要说出来
屋子里只有周月在，还在埋头踩缝纫机。
“你也别太用功了，饭也不吃。”秦小鱼把饭盒放到桌上，凑过去看。
周月正做的是一条布裙子，乳白色，款式有些保守，跟日月服饰的风格有些不搭。
“做成坎袖更好看吧？”
“不行，学校不能穿太暴露了。”
“学校？给小锦的？”秦小鱼恍然大悟。
“我一看那孩子的箱子，哪有衣服啊，出去买也没什么像样的，我给做吧。”周月用牙咬断一个线头，换了一面继续缝。
“小月姐，我觉得吧……”
“你不用觉得，我喜欢邓大哥。”周月很爽利。
“好。”秦小鱼一时接不上话了。
“从见第一面，我就喜欢他。”周月坦然地说。
“我就喜欢你的率真！”秦小鱼差点叫出好来。
“原来想，他有家庭，我不能打扰他。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做他孩子的妈。”周月把衣服全部缝好了，拎起来抖了一下，按到秦小鱼的身上比划。
最近小锦个子长得快，跟秦小鱼差不多高了，她的五官像邓缄言，很精致，只是皮肤黑些。
“你打算怎么办？”
“等邓大哥回来再说，他快回来了，那天我给他医院打了电话。”周月甜甜一笑，脸上一抹绯红。
“小月姐，我好想你幸福啊。”秦小鱼冲动地抱住周月。
“我也想你得到幸福。”周月喃喃说道。
两个人沉默了。
“小月姐！你的信！”小会计没敲门就闯了进来。
“我看看，谁的信。”秦小鱼一下就明白了，这哪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儿，分明是鸿雁传书了。
周月听说她要看马上急了，跳着脚过来抢。
秦小鱼手快先抢到手，弯着腰护住，周月费了半天劲才抢到手，跑出去就没影儿了。
小会计站门口看着她们闹吓呆了。
“小月姐信很多？”
“隔一天一封，有一个多月了。”小会计也是心知肚明，吐了一下舌头。
“快，小鱼！回家，他提前回来了！”周月蹬蹬跑上楼来，进屋抓起秦小鱼就向外拖。
她们回到家时，屋里正热闹，在门口就听到周司令的笑声。
“你们回来的正好，我还说打电话过去，哟，买这么多菜，你们会算卦吧？”周行妈接到门口，絮絮叨叨地说。
“我们两个做饭，妈你进屋吧。”周月说着先往厨房去，她走过客厅时，不自觉向沙发瞄了一眼，明知他在那儿，可是不敢直接看，脚步缓下来。
“你邓大哥在这儿呢，怎么不打招呼。”周司令还不乐意了。
秦小鱼憋着笑，跟着进了厨房。
“小鱼你笑什么呢？”周行妈觉得不对，也跟了进来。
“我笑小月姐啊。”秦小鱼卖了一个关子。
“她又怎么了？”
“她呀……妈，咱家快有喜事了。”
“你快摘菜，胡说什么！”周月走过来，一把拧住秦小鱼的脸蛋，疼得她嗷嗷直叫，周行妈忙给拉架。
周司令也听到动静，过来在厨房门口看一眼，又退了出去。
“你再欺负我一个试试，我要跟妈告密了！”秦小鱼脸蛋都被捏红了，气得逃到一边威胁周月。
“不用你说，我自己说。妈！我要嫁人了。”
“什么？”周行妈手里的鸡蛋直接掉到地上，满地的蛋清蛋黄。
趁着孩子没放学，正好招开家庭会议。
看得出来邓缄言有些惶恐，他还没准备好。
“这事儿是我主动的，我喜欢邓大哥。”周月一向率真，有话说话，不喜欢绕圈子。邓缄言紧张地看了看周行妈。
“那小邓的意见呢。”周司令马上问道。
“我，我听你们的。”邓缄言低声说。
“这什么话呀，听我们的？还要我们包办不成，你自己的意见是什么！你喜不喜欢小月姐！”秦小鱼急了。
“喜欢！”邓缄言鼓起勇气说出喜欢两个字，就再没力气了，人向沙发一缩，等着审判。
“好！从见你第一面我就想，这要是我的女婿那得多好，行啊，小月总算做了一件我满意的事。”周司令一拍沙发扶手。
“爸，什么话！我只做一件你满意的事吗？”周月嘟着嘴抗议道。
“不止一件，怎么也有两件吧。”周司令说完，周月已经扑过去了，抬手在周司令的身上作势锤了两下。
秦小鱼挨到周行妈身边，靠在她的身上。周行妈已经忍不住抹眼泪了。
“妈，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周行他……”周月迟疑地问。
“不快，一点也不快。周行要是知道你要嫁给小邓，他要开心死了。”周行妈忙说。
“对，周行一定希望姐姐能幸福。”秦小鱼握紧周行妈的手，她们此时是心意相通的。
“哎呀，什么味！”周月跳起来，进厨房去挽救她的红烧鱼。
“我想把婚事拖一段时间，小锦妈也刚过世不久，怕孩子不能接受。”邓缄言见周月不在，这才开口说道。
“好是，要照顾一下孩子们的想法，你们就好好处吧，反正我们是支持的。”周行妈理解地点了点头。
“今天这么早呢？”太太午睡刚起来，见客厅这么多人，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