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一声尖叫，是三舅妈的声音，秦小鱼忍无可忍，拔腿就往里闯。
“反了天了，还敢顶嘴了！”姥姥手里的是她的惯用兵器，鸡毛掸子。这东西抽人狠着呢，抽上去就是一条血檩子。
三舅已经挨了一下，姥姥举起来又要抽，三舅妈在一边，抽抽嗒嗒，又不敢拦。
三舅是个愚孝的人，秦小鱼知道他心里的苦，知道他想隐忍下来，换一些家里的安宁，可这哪是忍就够的？
“有话说话，您这脾气也要改改，几十岁的儿子，就不要打了。”姥姥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秦小鱼上前一把就抢下鸡毛禅子。
“小鱼？你真是胆肥了，来我家指手画脚，你！”姥姥看清是秦小鱼，登时火冒三丈，把对三舅的怒火全撒了过来。
“我来拜年的，顺便说点正事。”秦小鱼的眼神冷冷一扫。
“什么正事？”姥姥这人有一点好，足够势利，她看了一眼秦小鱼手里的点心匣子，马上估出价来，脸上缓和下来。
秦小鱼给三舅妈使眼色，她这才敢把三舅扶起来站到一边。
“我那不是盖了几幢楼吗，想着把你们接过去住着。过来问问您的意思，您要是不想去，我就接三舅一家了。”
“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你个没良心的，凭什么不让我去住！”姥姥果然是歪。
“孩子这不是说要接您嘛，没说不让去……”三舅妈帮秦小鱼解释道，话说一半，姥姥一个眼神杀，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这姥姥是三观极不正的人，秦小鱼还记得她小时候，三舅和三舅妈吵了架，第二天中午，三舅妈回来做午饭。
身为婆婆，她不说安慰儿媳，还站在一边跟邻居说风凉话：“我还当她要回娘家呢，这还回来做上饭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蔑视。
三舅妈性格敦厚，所以不跟她一般见识罢了。
“你拿八台大轿来请吧，别到时惹恼了，我不过去，让万人戳你脊梁。”姥姥还端起来。
“那就让人戳吧，戳我脊梁的人多了，不差那几个。”秦小鱼冷冷说完，拉着三舅走出去。
他们刚出门，刚拎进去的铁盒子就飞起来，在院心滚了几下，姥姥的哭声也飞出来：“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我是瞎了眼才养你！”
“你姥姥这人就是嘴不好，心眼不坏。”三舅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对自己的妈那是一百个信任。
秦小鱼不想跟他争辩。
“三舅，舅妈，你们看，这是图纸。哪里不合适，你说我让人改。”秦小鱼带着马上要开工的新楼的图纸过来，这边的房子跟后面的别墅不同，是六层楼的标准楼房，只是单位面积大，一个楼门就两户人家，面积都在一百平米以上。
八十年代盖的楼房，小面积居多，四十五平到六十平，是最流行的设计。
可偏那时家庭人口是最密集的时候，一家两个孩子再加两个正在壮年的老人，一家三代很难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的也是挤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有私人空间可言。
有的人家只能打客厅的主意，折叠床和沙发也很流行。
秦小鱼要盖的房子，从个人空间上先解决了这些问题。她相信，有购买力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民间的力量是被低估的。
“这设计可真好！”三舅妈是老师，又是教数学的，看个图纸还不是问题。
“我看您的意见，如果觉得跟姥姥住不方便，就把你们的房子给分开。”秦小鱼看向三舅，在三舅妈那是巴不得分开，可这个大孝子的想法未必就是这样，要问清的好。
第415章 冯局长的小鞋
三舅妈听这话，眼巴巴看向三舅。
“在一起哪，他们都老了，以后生活上还要多照顾。”三舅做出决定，三舅妈眼中的失望让秦小鱼很是心疼。
她暗下决心，一定帮三舅妈摆平姥姥。在她的艰苦成长岁月中，三舅妈也是少有的给她温暖的人，这恩要报的。
“小鱼，你这盖房子，也需要不少钱，舅舅做点投资吧。”三舅笑着说。
“真的啊？”秦小鱼想想就明白了，三舅能倒钢材，那一笔赚多少，这账可有得算。
“其实我们家买楼房的钱也是有的，只是你舅说要投生意，再有就是……”三舅妈不敢说姥姥的不是，偷眼看了看三舅。
“就这些，舅舅也没有多，就当入股了。”三舅掏出存折，秦小鱼眼睛都直了，人不可貌相，三舅这种人真是闷声发大财。
瞧着齐四一身名牌，开着车，耀武扬威的进进出出，钱也是没少赚。可跟骑着破二八自行车的三舅比，那只是个零头啊。
“三舅，我看你这不是入股，你把我的生意吞并了算了。”秦小鱼甘拜下风。
“我吞并你的有什么用。你好好干，我说了，是投资，你帮我翻着翻儿的赚就行了。”
有三舅的强大经济后台，秦小鱼知道前面的路越来越好走了。从姥姥家出来时，姥姥的骂声一直追到胡同口，秦小鱼假装听不到。
服装厂办公室里笑声一片，谢厂长和车间主任几个都在，不知在说什么笑话，见秦小鱼进来，都笑着站起来。
“有好事啊，别瞒着我。”秦小鱼笑道。
“给你讲个笑话啊。那冯局长真是不遗余力给我们穿小鞋。前面那条街不是动迁嘛，走了一条高压线。她不知从哪弄到的主意，请电业局的一个副局长吃顿饭。要求把改线的线路从我们厂过。”车间主任讲得声情并茂。
秦小鱼可笑不出来了，这一条高压线从服装厂通过，她们就要无条件配合，改制下来，影响生产不说，还要花很多钱，这说断电就断电，太坑人了。
“这副局长还真答应了。可是你猜怎么着？”车间主任卖了一个关子。
“怎么说？”
“工作会议上他报上去，电业局的一把手是张局长，开始看着没说什么，后来突然一拍桌子说胡闹。把副局长一顿损，说他擅自更改线路，是犯了大忌，下次再犯，就要当重大事故处理了。副局长吓得赶紧整改，冯局长不知道原因，又找他吃饭。他跟见了瘟神似的，办公室都不让进。”
“哈哈哈，看到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说得都对。”谢厂长笑着推秦小鱼：“你呀，到处有贵人。”
秦小鱼心里可是豁亮的，哪是遇什么贵人？
那张局长就是小丽的爹啊，亲家的事，他能不管？
可下次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这冯局长阴损的一个人。她出的招儿都是阴招，看起来也不犯毛病，不犯法，可是招招致命。
这可是冯局长多年在官场学下来的本事，要防着点。
她没猜错，第一弹刚过，第二弹就开始了。消防整改通知下得很突然，而且是直接就是三天停产。
现在正是生产最关键的时候，各处专柜的销售旺季马上到了。
今年过年晚，出了年已经三月，对于南方已经是换季的时候，唐文文那边的销售报表，一天刷新一位数，成倍增涨。如果断货，那真是自掘坟墓。
“三天！要了命了，怎么办！”
谢厂长急得要哭了。
“这个必须改，估计冯局长已经下好套，找人也不行了。我们想别的办法，你给费厂长打电话，先从她那里给上海调货，让他们加班加点，把奖金上限全部上调，一定保证上海出货。现在把全体职工叫到食堂，我们开大会。”
听说停工整顿，职工们已经有些慌了，她们算的是奖金。现在服装厂的效益好，她们连请假都舍不得，那请的不是假，是烧的钱啊。
“姐妹们，今天把大家找来，我不想说什么场面话。就把实际情况摆到桌上来吧。”秦小鱼已经打定主意了，不把冯局长的事摆上桌面，只怕折腾下来，厂子里人心乱了，现在正是凝聚人气的时候。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厂子可能面临很多困难，有人要给我们穿小鞋了。”
秦小鱼的话马上引起强烈反响，女工们的议论声像爆了一个核弹，马上就把大厅给填满了，跟捅了马蜂窝一个效果。
“好了，静一静，听秦厂长说！”谢厂长站起身，断喝一声，女工们的声音像潮水，哗啦一下退下去。
“我们厂子去年怎么样，大家心里清楚吧？”秦小鱼问道。
“清楚！赚大钱了！”女工们齐唰唰答道。
“今年，我想带大家赚更多的钱，要不要？”
“要！”这一声惊天动地，比刚的声音放大一倍。
“那你们就听我安排，我们共度难关，不管谁捣乱，都不要耽误我们把钱赚了！”秦小鱼一拍桌子，众人掌声雷动，这年头，谁跟钱有仇？
赚钱是硬道理。
“现在都回到工作岗位，我挨个车间走，安排具体工作。”秦小鱼的话是真好使，女工们前队变后队，排着队回到各自的岗位。
秦小鱼第一站去的是车间，这是第一线，这里堵住了，谁也疏通不了后面的环节。
“家里有缝纫机的举手。”秦小鱼开门见山。每个女工都举起手来，这是秦小鱼预想得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