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晚上吃过饭，秦小鱼把两个孩子扔到堂嫂屋，穿上外套出了门。
她不放心美发学校，想去看一眼，这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如果被盗了，让大刘再凑一套都难。
谁也猜不到，年前这个月她赚了多少钱，只看到她流水般的往出花，不想她也是流水般的往里进。
只这一个月，美发学校的流水就达到了近八千，除了费用算一下，还能剩下五千多。
秦小鱼觉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没错，照这样下去，再慢慢开分校，她能赚上一大笔。
初一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冷寒天的，谁肯出来。她走着走着，总觉得后背发凉，想回头，又不敢。
原来听老人讲，肩膀上有两盏灯，那是神明在保佑，回头一看就灭了。
她依稀听着后面有脚步声，她急，那边就急，她慢，那边就慢，这是让人跟上了。前面就是美发学校，里面空无一人，如果她开锁进门，后面的人跟进来，她可是叫天不应啊。
反正灭一盏灯还有一盏灯，秦小鱼安慰自己一下，猛然回头。
空空荡荡，没有人。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再往前走，脚步声又出来了。这次她赶准了时间，又是急急回头。
一个高大的男子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秦小鱼当时脑袋轰的一下，撒腿就要跑。
“是我，你四哥。”那男人开口了，话里带着酒气。
秦小鱼长出一口气，原来是齐四。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走夜路碰到黑老大，不是应该更害怕吗？
不知为什么，她对齐四好奇心多过恐惧。
“四哥这是吃了团圆饭出来散步？”秦小鱼笑着迎上去，手插在口袋里摸了一下，应该有百十元钱，包个红包没问题。
“我上哪吃团圆饭？”齐四喝得有点多，摇摇晃晃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子。
“你那些兄弟呢？”秦小鱼想起来了，好像齐四没家了，问完这句又后悔，脑子是好东西，怎么也得长一个呀，她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他们都回家了。”果然，齐四怅然答道。
“四哥，那你也回去睡吧，在外面万一醉倒了怎么办？”秦小鱼好心劝道。
“我就在外面走，醉到哪算哪，冻死拉倒。”齐四步履蹒跚的要离开。
“别走，四哥，我要进学校取点东西，里面黑，我害怕，你进来陪我一下。”
秦小鱼也不知怎么会说这么个谎，她只是不希望齐四真的一个人在街道上徘徊。她是尝过孤独的人，知道这种滋味，所以见不得别人也受同样的苦。
“娘们家家的，胆小就别来。”齐四讥笑一句，还是跟了过来。
进了学校，秦小鱼把他领进办公室，先看暖壶，里面的水温还算可以，她泡了一壶偃偃的茶端过来，倒了一杯递到齐四的手上。
“你干什么？让我醒酒？”齐四警觉的看着她。
“喝酒多了，对身体不好。”秦小鱼嬉皮笑脸的说，鼓励的抬了一下杯子，示意齐四喝下去。
“你要有这个心，陪我喝一杯吧。”齐四没有喝茶，把酒瓶子重重顿到桌上，声音里满是落寞，让人不能拒绝。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我喝茶陪着吧。”秦小鱼觉得齐四有故事，不好深问，只能坐在他的对面。
“你听说过吧，我杀过人。”齐四垂着眼帘问道。
“啊，这个……”秦小鱼的腿有点软，她想起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她这是作死作到家了。
第75章 谁还没点伤心事
“知道我杀的是谁吗？”
“不，不知道。”
“我杀的是我妈的姘头。”
“什么？”
秦小鱼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我妈的相好的，杀他那年我13，不够判死刑的，过了14年就出来了，又是一条汉子。”齐四的眼睛眯起来，这可不是好现象，猫科动物要狩猎时都这德性。
“……”这话秦小鱼接不下，她真慌了，她真想扑嗵一下跪下，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别杀我……
“知道我为什么叫齐四？”
“不知道。”秦小鱼就剩下摇脑袋的功能了。
“我家兄弟一共五个，我行四，最小的是个妹妹。那年初一，我跟几个兄弟商量着去工厂仓库捞一笔，铜丝值钱，偷一捆够我们过个好年的了。我忙了一夜天亮才回家，发现我妈跟野男人在我家炕上睡着呢。妹妹不在。我出去找了好久，才在柴火堆上找到她，都冻硬了，她才四岁，冻硬了，你知道吗？硬了！他们怕她碍事给撵出来的，也不给件衣服，那大冷的天就活活给冻死的！她生下就不管了，那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用米汤给灌大的，她就给我冻死了！”齐四突然把头向后用力仰，咣咣撞在墙上，又猛然低下头，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四哥，哥。”秦小鱼无助的蹲在他的面前，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心碎的男人。
她懂了，每年初一他都会在街上游荡，只是想跟妹妹团聚。
所谓的心狠手辣，是因为他心底有足够的恨。
他从小生活在最底层，没有人教他怎么化解仇恨，他只能以暴制暴。
齐四不知哭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秦小鱼把他放倒在沙发上，擦干眼角的泪。去宿舍取了两床厚被子，给他严严实实盖好，这才回家去。
第二天早上，齐四醒来时有点懵，他已经不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睡在暖和的被子里，桌上有张纸条，是秦小鱼留的：哥，走时记得帮我锁门。
齐四揉揉生疼的脑袋，发了一会呆。
因为北方有正月不剪头，剪头死舅舅的说道儿，所以这一正月的活儿都不会多。秦小鱼的安排是十五再复工，可是王师傅在家住三天就待不下去了，在学校没事干，直接开门营业。
秦小鱼心疼她，只能抽时间过去陪着说说话开导。
“那天齐四来了。”王师傅想起一件事。
“说什么了？”
“没说啥，转一圈就走了。”王师傅满头雾水。
秦小鱼猜测，初一夜里齐四是喝断片儿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事，过来转转可能是因为那天是在美发学校醒的，也许想问问她。她是打死不会提那天听到的事，太残忍了，说一次都觉得心里疼得慌。
“秦小鱼，你跟我来。”周行跑得有点急，没带帽子，头上冒出蒸蒸热气。
“什么事？”秦小鱼忙站起身。
“快，带上工具，去我家灭火！”
秦小鱼被带到周家，看到周家老爷子的形象，才明白要灭什么火。
原来的警卫员回来了，给他理了一次发，这次发型跟秦小鱼上次理的没法比，老爷子发火了。
“我就说，大正月的，剪什么头发。”周行妈小嘀咕一句。
“我又没舅舅！我理发怎么了！”周司令怒了。
秦小鱼差点被逗笑了，牵了一下嘴角尽力克制，被周行看在眼中，瞪了她一眼。
这发型又土又楞，剪得还有点短，不像女发总有修剪的余地，秦小鱼咬咬牙，只能上推子了。
看到碎发纷纷落下，周行妈沉不住气了。
“太短了吧？”
“阿姨放心吧。”秦小鱼还是挺自信的。等把头发剃好，本来显得有些老态的周司令，瞬间精神许多，大将的气场又回来了。
周司令爷子摸了摸头发，没说话，扭身往外走，到门口才来了一句：“还是这样好，脑子都清楚了。”
秦小鱼不知道头发短和脑子清楚什么关系，只是他是金主，他说什么都对。
“正好你来了，帮我也收拾一下？”周行妈问的很客气。
“好啊。”秦小鱼这是顺水人情，马上动起手来。
一个小时后周行妈对着镜中的美人儿满意的笑了。她回身拿个红包出来，递给秦小鱼。
“阿姨，这个可不能收，说了给您免费做头发的。”秦小鱼是有原则的人。
“上次你来拜年，匆匆忙忙的，都没给你家孩子个红包，拿着，今天是补上的。”周行妈不由分手塞到秦小鱼手里。
“上次……”秦小鱼疑惑的扭过头，看到周行正使眼色，就明白了。
不知周行是心虚怎么，一直到秦小鱼出门，他都没在出现。看来上次的红包是他给的，想不到这小子来挺会来事儿的，不是说很高冷吗？
秦小鱼刚进家门，就见唐文文从屋里迎出来。
“嫂子我也是无奈了，真的扛不住了，你原谅我吧。”唐文文满脸的哀求。
“什么啊？”秦小鱼是彻底懵了，唐文文处对象是自己的事，跟她说对不起干嘛。等她抬头看到王磊，就明白了，还真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再怎么也不能把王磊带到家里来。
“他苦苦求我，磨得我受不了了。”唐文文苦笑道。
“都给我进来。”秦小鱼冷冷的说。
含含和小妹正在炕上玩，炕上摊了五颜六色的糖果，一看就是王磊买的。
“妈妈，叔叔给我们买糖了。”含含见秦小鱼眼色不对，忙剥了一块糖送到她嘴边。
“妈妈不吃，乖。”秦小鱼把含含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