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放纵且放肆。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酒精的错过。
不管酒醉的时候做了什么,待到明日晨起天明,懦夫们便会戴上那令人憎恶的虚伪面具,将昨夜的一切都推给他们如泥的烂醉。
一如此刻的程白。
但边斜从未如此期许过——
他的程白,不是一个懦夫。
而但凡成功的男人,不管外表有多乖顺温驯,扒开皮来都是一匹彻头彻尾的狼。
程白领教了。
他掌握着她,压制着她,让她炽热,让她颤抖。
她试图与他较量。
直到脸埋进那柔软的枕头,彻彻底底地被占有,才知道自己不是国王,只是向国王匍匐的臣民。
那一刻程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眼底热热的。
枕头下濡湿了几许。
她忽然就用手把自己的脸盖上了,窗外的光透过她稀疏的手指缝洒落她脸庞,坠入她瞳孔,在一场放肆与释放之后,回到最初的安静。
程白睡着了。
在他的床上。
屋里一片狼藉。
他侧身躺在她身旁,就这么静静地凝望她很久,然后才起身来,披了睡袍,赤脚踩在地毯上,从屋里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的桌上,菜都已经冷透了,红酒开了放在一旁醒着。
旁边搁着一本才打印出来不久的样书。
再旁边是一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里面嵌着一枚镶了一圈钻的戒指。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酒,仰头喝掉,又把桌上的饭菜都倒了个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那一只盒子扔进角落的柜子里。
“咚”地一声响。
程白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荒唐过了。
睁开眼时,边斜就躺在她身边,似乎还没醒。
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酒味。
但屋里似乎被人收拾过了,并不十分凌乱,大床床尾的脚踏上放了件睡袍,她走过去穿在了身上。
毕竟是边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
只好用腰带系上。
但依旧显得松松垮垮。
脑袋还有些沉沉的,显然是昨夜宿醉留下的后遗症。
程白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外面便是一整片落地窗,天早已经大亮了,泛着冷白色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让地上的茶几,茶几上的水杯,和水杯里的水,都显出一种通透的感觉。
可她却觉得一片荒芜。
甚至陷入一种巨大的迷茫。
边斜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沙发里抽烟,细长的手指松松地夹着细长的烟,独自安静地朝外面望着,精致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发亮的天光,可很久也没抽上一口。
细细的烟线浮上来,像是河里飘荡的水草。
于是他忽然觉得程白像是一只鱼。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从沙发后面地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脑袋亲昵地凑到她脸颊边,温声道:“醒多久了?”
程白转眸看他。
他的吻便落在她眼角。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程白恍了一下神,无端有些沉默,却问:“你好像从来只说喜欢我,却从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边斜便将下颌轻轻靠在她头顶,淡淡地笑:“我很聪明的。”
“……”
程白终究是说不出话来了。
边斜注意到那茶几上放了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邮箱的界面,显然是醒了之后已经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一个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朱守庆。
程白整理一下稍显混乱的心绪,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朱律?”
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和急促:“程律,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这边联系到苏妙了,她答应出来见一面,你什么时候来?”
程白顿了一顿,才道:“过会儿吧。”
那头的朱守庆也不大能察觉出她的异常,秉承着所有大律师挂电话都十分干脆的优良习惯,直接一句“行,我们等你”,然后挂了电话。
程白收了手机,看边斜:“我要去律所。”
边斜“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笑:“我一起吧。”
第128章 奶爸边
苏妙答应见面。
但她有个条件。
那就是, 跟她面谈的人里一定要有方不让。
电话里说得简略,程白也没多问,还是等开车上路了才从后续的沟通中知道有这一条, 一时倒有些好奇起来:方不让居然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然而这疑问冒出来的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岔了。
为什么她会下意识觉得方不让不想见苏妙呢?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预感。
倒是边斜今天破天荒又要跟她一起去律所,让她有点诧异:“今天不在家写书了吗?”
边斜一副散漫模样,竟回:“写完了。”
程白顿时一愣。
边斜若无其事地解释:“昨天不是跟你说让你早点回来吗?本来想写好之后先给你看看。谁想到啊, 某人放我鸽子不说, 还喝了个烂醉回来,对人家这般那般……”
程白忽然有种把这人从车里扔出去的冲动。
嘴怎么这么碎呢?
昨晚上真是酒上头了容易犯错, 又正赶上情绪不那么好的时候, 搅了个一团糟, 让她很难找出一个应对的理由。
但或许男女之间的事要的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吧?
反正边斜没问。
她也就懒得说。
这会儿她把车开进了底下停车场, 只斜斜地睨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边斜于是做了个给自己的嘴上拉链的动作。
程白气得发笑。
但从车上下来,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 两个人的距离却自然而然地靠得很近, 仿佛有一种无言的亲密。
只是他们才走进律所, 前台的陈嫣就连忙叫了他们一声,说:“程律, 刚、刚才有个小孩儿来找你, 费主任进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逗了他一阵之后, 就带他去了您的办公室,让他在里面等您。我也没问到他是谁……”
小孩儿?
来找程白的客户各种各样,但小孩儿还是头回听说。
程白好了奇, 跟边斜一到去了办公室,推开门瞧见那坐在转椅上的小小身影,便一下愣住了——
竟然是方不让那儿子。
方还。
他经常戴着的那一顶鸭舌帽放在腿上,正专心致志地慢慢转着手里一枚八面的魔方,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时才从沉浸中拔回神来,抬头向程白看来。
程白向他走来时,他竟然起了身。
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孩儿。
也不知方不让这种目中无人的跋扈人,怎么就能有幸有这么懂事一个儿子。
这些天来,虽然没有太多的直接接触,但程白和方还之间也算是混了个脸熟的,只是没有说过几句话。
她也没有多少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所以此刻心中虽然疑惑,也只能尽量放柔软了语气,向他弯身,笑着道:“没跟你爸爸在一起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边斜是跟着她一起进来的。
方还他也见过,但不是太熟。
此刻便两手插兜站在程白身后看着。
方还抬眸,看了边斜一眼,才转过来,似乎小小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听说您很厉害,是可以决定以后我跟谁一起吗?”
程白怔住。
小孩子的眼睛总是最纯粹的,而历经过世智尘劳的大人们在与这样的一双眼对视时,总会很难自控地生出那么几分惭愧来。
很显然,她不过是个律师,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但方还也不过是个才五岁的小孩儿罢了。
在之前接触的这么多天里,他几乎是不说话的。
就算是和方不让也只有简单的几句应答。
这本来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年纪,可他却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对着他父亲的律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昨夜酒后才忘记的东西顷刻又都涌了上来。
让程白觉得不舒服。
但那些与眼前的小方还没有任何关系。
她轻轻摇了头:“很抱歉,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方还先前那绷紧的肩膀便微微散了下去。
显然这答案有些令他失望。
他张了张嘴,还是慢慢地垂下了头去。
程白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他先前那个问题里藏着的别的意思,于是蹲了身,凝视着他,问出了一个在寻常人看来略显残酷的问题——
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而言。
“你想跟着谁?”
跟苏妙定下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一开始定的是两点,但因为朱守庆他们得知程白早上没来,打电话给她之后,便把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
双方本来说在楼下碰面然后一起出发。
但没想到刚乘电梯,跟边斜一起带着方还下去,就接到明天诚那边打来的电话,说破产管理那边的公司股东临时过来谈一下进度,让程白也上去碰一面。
才刚下去又上来,虽然明天诚是在另一栋写字楼,可也实在很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