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郎彻底被吓到了，“玉儿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苏黎扑在床边上，血顺着下巴流淌在地面上，“别去。”
她沙哑着嗓子，“别去…”
苏黎将被血浸染的纸巾丢在床下的一个竹筐里。
缓了缓情绪。
手背蹭了一把嘴巴，抬起头，满眼的疼痛，却还是坚强的笑着，“哥哥别去，我不想让父母和爷爷知道。”
扎郎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蹲在地上，这么多年对苏黎做过的事，产生一股强大的内疚涌上心头，“玉儿，这样不行的，你会死的，你听我的，我们去找医生想办法，总会成的。”
苏黎摇了摇头，嘴唇干裂，扯着涩涩发疼的嗓子，“没用的，我问过医生，一旦出现并发症，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要了我的命，而且我不想再化疗了，太疼了。”
扎郎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着苏黎的手，眼睛里满是不忍，半晌才说，“孩子的父亲知道么？”
苏黎笑了笑，“方世勋那个傻子，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否则，他一定闹翻了天。”
苏黎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满的爱意。
“方世勋真的很爱你，当年…”
“当年的事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是我不能让他知道，他会做傻事的。”
苏黎太了解方世勋了。
方世勋这么多年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苏黎的事。
倘若他知道，苏黎将不久于人世。
便会做出一般人不敢做的事。
包括上次，险些丢了性命也要去寻找邵总的妻子。
差点死在冰冷的雪地里。
那这一次呢，她不敢去想方世勋还能做出什么来。
扎郎说道，“那你打算最后的日子让韦烨陪着你？”
苏黎点了点头，“韦烨对我很好，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就只能用最后的时光陪着他。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是了。
苏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去改变什么了。
方世勋对不起她，她对不起韦烨。
世事或许就是一场不尽的轮回。
苏黎说了太久的话。
身体已经不舒服。
她将氧气罩扣在自己的口鼻上，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哥哥，以后，还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妈妈。”
扎郎低着头，不敢去看这样的苏黎。
直到听到苏黎均匀的呼吸声，扎郎才抬起头看向她。
氧气罩氤氲着白色的气。
苏黎已经睡着了。
扎郎摸了摸苏黎的额头。
细密的汗，打湿了假发。
苏黎的样子跟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
长长的睫毛像个洋娃娃，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等苏黎睡着了，偷偷跑过来摸摸她，亲亲她。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扎郎翻出一张旧照片，放在了苏黎的枕头上，左边是他，旁边是苏黎。
她手里，还捏着个洋娃娃！
第69章 亲姐妹？
苏黎状态不错的时候就会陪着扎家老爷子。
“人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死之前能看到我的亲孙女陪着我，死也瞑目了。”
这是扎宏成近些天常挂在嘴边的话。
苏黎手里剥着橘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今天她还特意化了个淡淡的妆，显得她的气色不那么青紫。
“爷爷，不许说这种话，”
扎宏成接过苏黎的橘子瓣，放在嘴里，有些酸，“人老了，都会死的，只是不能陪着我的孙女多活几年到底还是遗憾。”
是啊。
人都会死。
苏黎也快死了。
而且，她总会死在爷爷前头。
到时，老爷子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苏黎眼眶微热。
她生离家人多年，如今又要面临死别。
这种悲痛，常人难以体会。
苏黎心里难过，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
扎宏成善于察言观色，见苏黎伤心，急忙转移了话题，“婚期定在哪天了？到时候我可要穿得体体面面去参加婚礼。”
苏黎知道老人的用心，脸上堆起笑意，“就在下个月末。”
扎宏成戴上老花镜，翻出手机，在上面指点着，“下个月末？那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不好不好，你们结了婚，就要蜜月旅行，那过年时候岂不是回不来？这可不行，快把你妈妈叫来，咱们改个日子，这好容易相认，第一个年就不让人在一起过了？”
说着话。
岳荷便端着洗好的水果盆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看了一眼苏黎。
将水果盆放在了一旁的矮桌子上，“爸，您别急，苏黎和韦烨俩人结婚，虽然是去蜜月，但是很快就回来了，我都问过韦烨的行程了，不远走。”
扎宏成哼了一声，也是没办法。
“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跟我这老头子在一起，出去也好，”扎宏成拍了拍苏黎的手背，“韦烨事情多，总是忙的见不到人，趁着这机会好好在一起相处，给爷爷再造个小小孙，”
苏黎还来不及说什么。
又见扎宏成翻箱倒柜，穿着鞋子绕道了床的对面。
床下面放着两只古老的箱子。
岳荷关切说，“爸，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找，您应该躺着歇着，您现在虽然好了许多，可是也不能…哎呦爸，您小心点。”
苏黎抿着嘴偷笑。
扎宏成眼睛上挂着老花镜，翻箱倒柜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没事我没事，”扎宏成今年已经89岁，就算再健康，年纪也是过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好几样小物件，一咕噜全部放在了苏黎眼皮子底下，“看看这是什么？”
苏黎自从住进医院化疗。
记忆里直线下降。
但是唯独小时候的事越发清晰。
“这是…”
扎宏成点头笑着，“没错，就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你看，爷爷都帮你收着呢。”
眼前的东西，带着岁月的痕迹。
让苏黎热了眼眶。
悲伤又幸福。
倘若时光能停在现在…
祖孙二人围着病床说了好久的话。
直到苏黎感觉困意袭来，岳荷瞧出端倪，寻了个借口。
扎宏成才依依不舍的放了苏黎。
苏黎回到房间，眼皮就睁不开了。
等她醒来，窗外昏沉。
她这一睡，就是小半天。
已是黄昏了。
“你醒了。”
韦烨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苏黎身边。
坐上病床，将苏黎朝里面挤了挤，俩人抱在一起，裹着被子。
苏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韦烨怀里。
“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的香，不忍心。”韦烨低沉说着。
苏黎嘟起嘴，“一会你又要走，一天我总是睡，你来的又不巧，我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韦烨最近很忙。
诚如扎宏成所说，忙的见不到人。
“你都在忙什么？从前你再忙，也会陪我的时候多。”
韦烨闭了闭眼睛，疲惫说道，“柯政辞了官职，很多事都需要打点，所以才忙了一些。”
其实不然。
柯政的确辞了官职。
但是韦烨忙的不是官场那些事。
他是全世界各地奔走，为了救苏黎。
他刚下了12小时的飞机，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医院。
苏黎睡着，他也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苏黎醒了，他也才被惊醒而已。
但是他不想让苏黎担心。
所以才将柯政的事告诉了苏黎。
“辞官？他不是一直都想官复原职的么，怎么舍得辞了官职。”苏黎问。
韦烨解释说道，“他到底是你外公，或许觉得心里有愧。”
话音刚落。
岳荷便推门而入，见到韦烨一同跟苏黎坐在床上，脸上尴尬的笑了笑。
韦烨急忙起身。
岳荷看向苏黎，脸上有些严肃，“玉儿，你外公想见你。”
苏黎一愣，“我哪来的外公？”
苏黎是真的没想到那一层。
韦烨转过头低声说，“是柯政。”
苏黎微微张了张嘴。
是啊。
柯政是母亲的生父。
可不就是自己的外公。
外公这两个字不陌生。
柯婷婷整日将自己外公的名号挂在嘴边。
只是柯婷婷的外公，突然成了她的外公。
这让她很难接受。
但是想到岳荷那层。
苏黎只能硬着头皮，“好啊。”
苏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打算起身换一件像样的衣裳。
柯政便走了进来，抬起手忙说，“你不用起来，躺着吧，你身体不好。”
苏黎想了想，也就从了他的话。
韦烨和岳荷走了出去。
将空间留给二人。
“对不起。孩子。”
这是柯政率先打破沉默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苏黎的心里真的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索性闭口不言。
柯政的确欠苏黎一句道歉。
他曾为了柯婷婷威胁过苏黎。
甚至为了给苏黎一个下马威，将她如抢劫一般抓上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