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几年的时候破四旧闹腾的厉害,他娘让他把这块牌位藏在了房梁上。后来发大水,家里的老房子被冲垮了,牌位也不见了。
他每年都要请人写一遍,从他爷奶,到他爹三兄弟,他娘和两个伯娘,八个人的名讳能写满一大张纸,贴在他家的中堂上,逢年过节,他都要叩拜祭祀。
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看看他爹的牌位,再看看见到他拿起排位,吓得跑过去抱着他娘不放的妹妹,又看看根本就没敢跟进来,站门口探头探脑的弟弟。
王国栋糊涂了,他对韩老太说:“娘,我可能没睡醒,还搁哪做梦哩!要不我再去睡会儿去。”
韩老太看他脸色难看,赶紧问他“国栋,你哪难受啊?”
“我哪也不难受,就是现在这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王国栋呐呐道,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困惑极了。
他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又不知道该怎样跟他娘说,就用了以前他最擅长的逃避大法。
只不过以前他每次使用这一招,就会跑去干活,但现在他不想干活了,他要睡觉!
他掀起来西屋的门帘子进去了,往他白天睡过的那张硬木板床上一躺。
等睡醒他就能弄明白是咋回事了,这乱糟糟的到底是啥。
说是阴间吧,国梁国芝都在,还有他爹的牌位。
他可从来也没听说过在阴间还需要牌位,再说了他和国梁一辈子的兄弟,他知道他弟根本不会神婆神汉的手段,他自己来不了。
说是阳间吧,逝去的他娘跟铁锤也在,而且这里的每个人都那么年轻。
除了做梦,王国栋根本解释不了眼前的情况,他只好安慰自己,快睡觉,睡醒天亮就好了。
王国梁在外面小声嘀咕和他娘说不敢跟大哥一屋睡觉,要去他娘屋里打地铺。
过了一会儿,他娘进来,在他枕头底下压了菜刀剪刀。
说是要睡觉,他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睡,就这样睁着眼睛熬了一夜,鸡叫头遍的时候他一骨碌坐了起来。
都说鸡叫头遍百鬼退散,他走出去站在院子里。
现在应该是仲夏时分,环目四顾,东边的天空呈现出一片青白的颜色,头顶的天空还是深深的幽蓝。
家家房前屋后草木都郁郁葱葱,距日出应该还有一会儿,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子已经开始苏醒了。
勤快主妇扫院子的沙沙声,饿了一晚上猪的哼叫声,刚睡醒小孩儿的哭闹声,锅碗瓢盆的叮铃哐啷声,这是阴间吗?
王国栋沉默着,一个背着筐子的老汉踢踢踏踏地从他家院子前面经过,王国栋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开口招呼:“山大爷,又拾粪去啊?”
老汉朝他咧嘴笑了笑:“是国栋啊,咋起来这么早,不是才从水库回来吗?咱队这几天又不上工,你咋不多歇歇。”
“歇好了,躺不住,起来转转。”王国栋出了院子来到了路上。
这个王大山老汉,在发大水那年就没了。
“好小子!成人了,能干着咧!以后你娘擎等着享你的福了。”老汉边夸他,边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王国栋沿着土路走到村口的大柳树下,放眼望去,油绿的青纱帐在静谧的晨蔼中整整齐齐地铺展在平原上,空气都是水润润的那么清新自然。
这里有他的家,这里就是他的根。他啃了一下自己的手,会疼!
他转身往回走,一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他都一一打了招呼。
这些人在自己的记忆中多数已经逝去了,剩下的也已经白发斑斑,但现在他们都那么年轻,那么鲜活。
回到自家门前,院子里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
王国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李志军,他的发小,最亲的兄弟。
“国栋,你回来了,和我走吧!咱俩一起去,现在边境不稳,咱国家跟老毛子打起来了,正是需要咱们贡献自己的时候。”李志军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王国栋的肩膀,刚露出头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王国栋又把手放嘴里啃了一口,很疼。
“好,咱一起走。”王国栋走到灶房,他娘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一锅玉米面糊糊,几个豆面和红薯粉掺一块捏的窝窝头。
他端起碗稀里呼噜喝完一碗糊糊,拿了一个窝头就跟着李志军上路了。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前他和李志军商量好了一起去当兵,后来……
俩人一路相跟着到了公社,征兵已经开始了,他和李志军上前先填表,再检查身体。
他知道自己不会通过,因为他扁平足。而李志军会通过,来征兵的领导还会说……
“叫志军啊?好好好!”王国栋转过脸去看着那个穿军装的魁梧汉子,小声跟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志在军队,不错!你小子生来就是咱部队的人!”
王国栋再次把手塞嘴里狠狠地啃了一口,真疼!
这踏马根本不是阴间!他回来了!他重新回到了20岁这年!!
第9章 当兵的李志军
弄明白自己重回20岁的王国栋直接懵圈了,老天爷为啥要他回来?要他回来干啥?
这个问题太玄奥了,他想不通。
李志军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国栋!我通过了,我被选上了!我能去当兵了。”
说完放开他,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心情不好,咋回事?你没选上?”
“对,我扁平足,体检没过。”王国栋还有心情朝他笑了笑,他上辈子就是这个结果。
虽然当兵去军营是王国栋的执念,但是经过一辈子的时光消磨,他已经看开了。
李志军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愣了一下又抱住王国栋哭开了:“咋会这样,咋能是这样呢!”
王国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志军,我不难过,我在家也能给国家做贡献。”
一听他这话李志军哭得更大声了,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当兵,要在战场上背靠背,做一辈子的兄弟(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入了)。
现在兄弟没被选上,该多么难过,多么伤心,却还要来安慰自己,这是多么深厚的兄弟情谊!
李志军知道王国栋对军营的热爱不亚于他,所以他压根就不信王国栋的话,只以为王国栋在强颜欢笑安慰他(这真是一个甜蜜的误会)。
两人回到村子里,三天后李志军就要走了,他放心不下自己老娘,跟好兄弟殷殷交代:“国栋,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帮我照看我娘,别让李家那对老不死的来欺负她,我会给你写信,写多多的信。”
“志军,你放心去吧!玉兰婶子就交给我了。”王国栋向李志军承诺,上辈子志军也这么交代过他,他也是这么答应的,只是他食言了,没有做到。
因为那场大水,志军姥爷王老闷家死绝了。他上辈子有负志军所托,这辈子绝不会再食言。
王国栋的铁杆发小李志军,是小王庄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儿之外,唯一一个不姓王的人。
小王庄和隔壁的大王庄是一个老祖宗,从明末就在此地聚族而居,经过几百年的繁衍,人口是格外的兴盛。
后来住不下了,才又分出来了个小王庄。解放前两个村子共用一个祠堂,一部族谱。
六几年破四旧,红小兵们闹腾得厉害。把祠堂拆了,堆了半间房的族谱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志军的妈王玉兰,是小王庄王老闷的闺女。
王老闷大名已经没人叫了,他天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村民都喊他老闷。
生了一个闺女王玉兰,还有一个小儿子王玉树。王玉树比他爹还闷,能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
闺女玉兰长到十八,婷婷玉立一枝花,嫁给了二十里外李家村的李楼。
李楼是个当兵的,结婚没几年,死在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上。
当时李志军才刚会走,他的小妹妹还在他娘肚子里。
消息传来,王玉兰受了刺激直接早产了,生下来的闺女还没个猫崽子大。
小闺女身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经常要花钱吃药打针。
李志军他爷奶把住他爸的抚恤金一分也不给她娘,每当这个小妹妹要花钱看病的时候,他娘都要跪在地上磕头祈求才能讨到医药费。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李志军他爷奶看王玉兰还年轻,担心她守不住,就拼命地使唤她干活。
家里有两盘石磨,靠给村民磨麦子玉米粉挣点小钱。
俩口子放着驴不用,用儿媳妇。
可怜的王玉兰是个半解放脚,一天磨推下来俩脚血淋淋的,俩膀子抬都抬不起来,脚上一层痂没结利索就又套一层。
李志军看娘这样,心疼地直哭,奈何他人小力微言也微,既推不动石磨,也说服不了他爷奶使唤驴子。
把个小小的孩儿只作难的恨苍天不公,咋不让他快快长大。
一次她小妹妹又生病了,村里的卫生所看不了,让送到城里去住院。
王玉兰自然是又下跪又磕头,可是全然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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