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濡慕也一剪一剪地凋落在地上。
只要想一想，她就觉得痛苦极了。
中午放学的走廊里，容心忍不住看了眼三班的方向，歉意地对魏雨凝笑了笑，“我稍微有点事，就不去食堂了，你和她们去吧。”
注意到同桌视线落点的魏雨凝沉默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去吧。”她充满信任地说道。
被寄予了信任的容心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做其他事一样完美地做到。
不，她想，就算不够完美也好，只要能有一点儿帮助就好了。
学生们基本上全都去食堂吃饭了，教学楼里几乎空无一人。
但三班的教室里仍然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趴伏在桌子上，将脸埋进手臂里，即使教室里响起了脚步声，她也安静地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在这之前容心考虑过到底用什么方法和态度来对待周婕。
但看到她之后，容心忽然觉得眼前只有一条路——然后便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带着能让对方更清晰地感到手掌温暖的力度，揉了揉女孩子的头发。
周婕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但身体确实僵住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容心故意语气轻松又平和地问，就好像没看见对方改变的发型以及满身的拒绝之意。
不过其实她正密切关注着周婕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采取相应的举措。
而现在这一招，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很大概率上不会得到回应。
但是她的话——
以周婕因她抱有的劣等感，一定会有所触动和反应。
“……你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吗。”趴在桌子上的女生缓缓直起身说道，仍然低垂着头。
由于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与干涩。
容心收回女生脑袋顶上的手，顺势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直视的目光平静而冷淡，“慌张解释的客套话就略过吧。”
“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你就打算像头瘟羊一样，温顺地接受错误的辱骂和惩罚？”
周婕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如果是的话，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仿佛被刺痛了般，原本木然的女生表情变了，她用力挥开容心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压抑着哭音问道，“关你什么事啊……我，我能怎么办？为什么，妈妈她……我不是贱……为什么……”
然后一股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传来，将她的脑袋压到了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她怔楞着，眼尾的泪水倏地滑落，然后消失在带着淡淡香味的校服上。
容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既清亮又柔澈，仿若朦胧薄雾里一枝粉白的海棠，“不是你的错，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健全的普通高中生，和大家没有不同。”
细微的呜咽转为抽泣声，慢慢地如同冲破了某种禁锢般，终于放声大哭。
第208章
放任了周婕在自己怀里大哭特哭，最后的结果就是校服胸前一大块都湿了。
看着女生不好意思地揪着自己衣服拿纸巾擦拭，还不时抽噎一下。
容心能怎么办呢，就微笑罢。
不管是脸上还是校服上的眼泪都擦个差不多后，容心捧着周婕的脑袋左右看了看。
“有剪刀吗？”她说。
脸上满是不安的周婕身子僵直，却一动不敢动，“喂，第一的名次包括剪发技术吗？”
脖子里围了个纱巾充当理发围布，学生剪刀当成理发专用剪，再配上“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空荡荡的教室立刻变为了简陋版理发店。
容心歪着头“嗯？”了一声，右手举着剪刀在鬓边比划了比划。
大概是由于心思都在怎么“抢修”上，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反正不会更差了，放心吧。”
周婕：……
等等，就这么对待心灵受创的可怜美少女吗？！太随便了吧！
明明刚才还那么温柔呢，变得真快，周婕很想吐槽但脑袋还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乖乖地——“哦。”
可她的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被当成必须要怜悯的对象吧。
说实话，她想，虽然明白其他人的同情没有恶意，但她觉得很难受，难受得想要立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容心……周婕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名字，谢谢。
“好啦，大功告成。”容心拍拍手，嘴角弯弯地把镜子拿了过来。
其实没怎么抱有期待的女生看过去，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摸了摸头发，然后崇敬地抬头看向容心，“原来你剪头发也是第一啊……”
带了些笑模样的周婕拿着镜子就不放下了，容心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可不是什么理发技术也能拿第一，只不过按着后世流行过的一种超短发“照猫画虎”而已。
把参差不齐的头发修出轮廓线条后，重点就在于刘海那里。
狗啃和狗啃也是不一样的，后世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狗啃刘海不是很好看嘛。
英文名Choppy 棒s，意为波浪起伏的刘海，显得人又俏皮又鬼马。
当然，以她的技术水平和唯一的工具剪刀，不可能弄得多正宗啦。
但谁让周婕的刘海已经被剪到眉毛上边很多了，想改成别的也改不了，只能凑合着当成狗啃刘海来“修缮”。
好在最后出来的结果不错。
也幸亏没把头发剃成寸头，真弄成那么短，就彻底没救了。
既然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ok了，容心也就挥挥手功成身退。
不过走之前她诚恳地告诉了周婕一句堪称真理的话。
那就是——“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只要这孩子学习好，那么其他的一些不太妥当的地方就会被视作无伤大雅的东西。
上课迟到早退？没啥大不了的；旷课？批评几句再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困扰；早恋？尽量无视就好……
总之，多亏了是在华国啊，容心真心实意地感慨。
大家对“学霸”的推崇真的很方便呢。
只消学习好，头顶上就给加个亮唰唰的光环，周围人还会认为其可靠又令人安心，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比较顺利。
“听好了哦。”
成绩常年居于顶端的优等生亲切地笑了笑，明丽的脸庞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既端庄又凛洁。
“如果想得到额外的自由，”她伸出手点了点课本，圆润的指甲与封面相碰发出嗒嗒的声音，“只要学习成绩足够好就行了，记住了吗？”
之后的事情容心便不在意了。
她已经秉持着同窗情谊和人道主义精神帮了不少嘛。
如果周婕真扶不上墙，那她才不会再操心，说到底她也不是谁妈。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这个骨子里本来就不太乖的女孩正努力摆脱阴影，学习态度也变积极了不少。
搞得三班班主任好奇得不行。
程度大概和学生们好奇周婕的发型差不多吧。
而无论是这两个哪个问题，只要有人问，周婕都知无不言。
她对容心的好感正巧多得要溢出来了呢。
三班班主任知道是容心开解了自己班里的学生，并给她修剪了头发后，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好学生啊。
不仅学习好还品德高尚，热心帮助同学，为啥不是他班里的？？？
然后便愉快地和其他老师分享了分享。
尤其是一班的班主任，他可得把憋在肚子里的羡慕之情好好抒发出来。
周婕的新发型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毕竟大家都感到很奇妙，之前明明那么糟糕，为什么修了修现在反而让人觉得——还挺好看？
得知是容心“化腐朽为神奇”之后，有的家伙甚至生出了不一般的想法。
晚饭后自习前，一班的教室里。
悠哉的空暇时间，学生们都放松地聊天说笑，就算是按成绩分的一班，在后面空地打闹的也不少。
一个脑袋有点大的男生笑眯眯地对容心说：“容心，你也给我剪个头发吧，求你了，弄个帅气的，我这发型太普通了，你给三班那个女生剪的头发比理发店剪的都好看。”
“报酬好说，你让我干点啥都行。”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真诚地看过来。
市二中对学生的发型并不作特殊要求，不烫发不染发，男生不留长发就阔以。
所以没留寸头的男生也不算少，“王大头”也是其中之一。
他认为要是头发太短自己的头就会显得更大。
按理说这种请求其实有点令人反感，又不是理发师，凭什么给你剪头啊。
但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开玩笑，连魏雨凝都只是好笑地看着，容心就更不会在意怎么礼貌拒绝对方。
而是转过身来，左手握着另一只手肘，右手托着下巴故作沉吟。
用掂量猪肉的目光动作很大地上下扫视了几眼，问，“你付得起吗？”
“王大头”一拍胸膛，豪爽地承诺，“怎么不行，你尽管说。”
恰好这时，自那之后经常找容心说话的周婕进来了，还把对话听了个清楚，索性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略俯着身“定价”，“美少女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