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收了笑意,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我的原则是,只要是他自己喜欢的,我都不会干涉。”
她伸手摸了摸小蚊子的头,带着温柔笑意:“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当父母的只是个引路人,无权决定他们的方向。”
“我当然希望他能找个各方面都出挑的伴侣,这样以后的人生也能轻松很多,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人家就看上了我们看不上的人。”
“但那也是他的选择,只要这个人没问题,他也对以后可能遇到的困难有充分的准备,那我还能说什么?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呗!”
陈潇转过头,坦诚地看向长风:“作为母亲,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幸福,谁能给他幸福,我就接受谁。”
长风淡淡一笑,“门不当户不对,怎么谈幸福?”
“这什么话!”
陈潇哂笑:“我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就算有,那王子娶平民女儿的故事还少了?这些封建残余,你还真信进去了!”
“可是没有哪个当妈的,愿意看到自己孩子吃苦。”
“是不愿意,但你不能武断认为找个穷人家的女儿就等于吃苦。”
陈潇一脸认真地看着长风,“婚姻和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我们这一代人接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跟上几辈人完全不同了,我们的下一代会更不同,社会会更加的自由、包容,这就是进步。”
她握住长风的手,掏心掏肺地说:“长风,人人都在进步,你也该跨出自己的牢笼,往前看了。”
长风被她这番话震撼了,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好久,鼻头一红,飞快垂下了头。
“明朗……我们没有避孕,他说如果有了孩子,就结婚。”
原来是这样。
陈潇抬头看了看已有些醉意的明朗,微蹙起眉,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一个男人,爱了你十年,等了你五年,到最后还要用孩子来逼婚……”
她蓦地收回手,语气里带了些指责:“长风,你这样对这个全世界最爱你的人,真的不太好。”
全世界最爱你的人……
全世界、最爱谢长风的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只剩明朗了。
长风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去眼泪,眼眶红红地看向陈潇:“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妈妈。”
“他妈妈?”
陈潇一愣,疑惑地问:“明朗跟他妈就差登报脱离母子关系了,你不知道?”
长风愕然。
陈潇皱着眉,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明朗他爸被抓,算是明朗捅出去的。”
第53章
晚上离开陈潇家时, 明朗看起来没怎么醉, 至少还没开始闹, 走路也不需要人扶。
“不会醉的,我们喝的就是鸡尾酒,比啤酒高不了几度!”
方文正满脸通红地扯着嗓门吼, 一手抱着小蚊子,一手搂着陈潇, 发出人生赢家般的爽朗大笑:“明朗你加把劲, 赶紧的!我们这儿都赶二胎了!你小子不是不行吧?哈哈哈哈哈……”
陈潇被他搂得死死的动弹不了, 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奈何那人皮糙肉厚根本不怕, 她只好转过头跟谢长风挥手:“长风你盯着点明朗,我家这傻狗都喝高了,他肯定也没少喝,有什么情况给我电话啊!”
能有什么情况?
长风有些好笑, 她看明朗眼神坚定,脚步稳当,除了表情严肃了点,跟平时没多大区别。
等两人拐了个弯去拿车时, 长风上前挽住明朗的手臂:“喝得多不多, 脑子还清醒吗?”
明朗脚步一顿,缓慢而又坚决把手抽了回来,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丢给她:“回公寓。”
“公寓?哪里的公寓?”
长风怔了怔,明朗看都没看她一眼, 径直拉开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长风坐到驾驶位,看着后视镜里一脸漠然的明朗,试探着开口:“明总,回哪个公寓啊?”
明朗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斥道:“还能回哪个,明廷新苑!”
长风无奈地收回视线,这不仅醉了,还醉得不清,直接把她当成司机了。
她摸出手机,搜了下‘明廷新苑’,发现就在明朗公司附近,看来应该是他之前一直住的地方。
换挡踩油门时,长风又看了眼明朗,见他神色疏离地靠着椅背,脸朝着窗外,眼眸半垂,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缓缓退出停车位,按照导航提示,朝着明廷新苑驶去。
明年是兔年,大街小巷里挂着形态各异的兔子花灯,商场的巨幅海报上有兔子,高层建筑外墙上的LED灯饰也有兔子,整个城变成了个兔子窝,跟着全国人民一起迎接新年。
长风好久没见过这么浓郁的中国年味了,这几年中国春节在欧洲声名鹊起,但洋人搞的庆祝总是不伦不类,十二生肖到了他们手里,能整出十二个独立的恐怖故事,跟国内喜庆又充满期待的氛围完全不能比。
看了一路憨态可掬的兔子,连长风这么无趣的人,都想买个兔子公仔应应景了。
石佳应该会喜欢,说不定明朗也喜欢。
想到这里,长风又往后视镜里看了看,明朗一路沉默,这会儿掏出了手机,不时低头看一眼,长风怕他要乱打电话,赶紧开口道:“要不要听广播?还是听音乐?”
明朗头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闭嘴”,语气是不带感情的冷硬。
他似乎有些不舒服,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扯松了领带结长叹一口气,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这就是他结束工作晚宴后的模样吗?
疏离、冷淡、不近人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会心烦。
长风莫名有些心疼,安静地把车开到了明廷新苑。
停好车后,明朗径直走进电梯,按下25层的按钮,全程无视长风的存在,要不是他眼神不聚焦,身上还散着酒味,长风差点以为他在跟自己闹脾气。
以前喝多了不是挺闹腾的吗,长风暗自腹诽,难道年纪大了,醉了以后也知道收敛?
到了25楼,明朗出了电梯,精准地打开C座大门,走了进去,长风被冷落了一路,多少有点委屈,想了想还是跟着进去了。
万一他洗澡的时候把自己淹死了呢?
房间的设计有着强烈的明朗色彩,黑白灰三色线条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也没什么住家的人气,家具地面一尘不染,餐椅摆放的角度完全一致。
明朗进门后脱了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熟练地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药倒了几粒,就着水吞了。
他在吃什么药?长风皱起眉,等明朗走开后看了看药瓶——是褪黑素。
失眠是社畜的通病,但明朗的用量让长风有些担心,药瓶上写的每日一至两粒,刚才他至少倒了五粒以上,已经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了?
吃完药后,明朗直接走回卧室,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他看似沉稳,其实眼睛根本看不清,解个袖扣就解了半天,手指完全不听使唤。
长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抬手帮他解,明朗好像突然发现了她的存在,猛地抬起头,把长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忽地逸出一声嗤笑:“怎么可能。”
接着,他一手挡开长风,粗暴地扯开衣袖,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上衣,抬脚就要往浴室走。
“明朗。”
长风拉住他的手,忍着羞轻声问:“要不要我帮你洗?”
听了这话,明朗脸色一变,狠狠甩开长风,指着她怒骂:“滚啊!你他妈谁啊?又是我妈找来的?滚出我家,不然女人我也照打!”
……
长风简直不知该夸他还是骂他了。
明朗骂完人,转身唰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摸索着进了浴室。长风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真成偷窥狂了,赶紧转身走出卧室,去其他几个房间转转。
这里应该是明朗平时住的地方,只是除了书房跟卧室外,别的地方看上去使用率很低。
书房能看出这房子不是闲置的了,桌上摊着半开的电脑,书架上塞满了各种金融类书籍,蓝光碟片和游戏卡带散落一地,墙角还放了把吉他。
看到这些,长风笑了起来,兴趣和爱好还跟当年那个大男生一样啊。
估计这几天明朗没让清洁工过来打扫,东西摆得有些乱,长风走过去稍做整理,手碰到无线鼠标,让电脑屏幕突地亮了起来。
她转头一看,怔住了。
电脑上的锁屏屏保,是她自己。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她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手持话筒,微笑面对镜头,身后是联合国的总部大厦。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新闻截图,这些年做过太多报道,打扮都差不多,一成不变的西服和发型,自己瞧着都土气。
照明朗的性子,估计电脑密码都是她的生日。
长风挑了挑眉,手不受控制地往密码框里输了几个数字,电脑启动了。
她抿起唇,带着三分害羞七分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屏保出现——还是一张新闻截图,像素有些模糊,一圈拿着话筒的记者齐齐围着一个短发少年,那少年正茫然地看向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