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凤气得腰一挺,张国兰已经又拦在前头了:“哟哟哟,说啥呢说啥呢?啥叫金凤凰不投胎到我们这些人家里头了?啥叫我们家里头生出来的就是老母鸡了?你这话是说给谁听哩?俺家幼红和幼苗那是不如咱们家兰芝聪明能干,那也不差啊,哪儿象你儿子,十几岁了还天天尿炕。”
转眼这三个女人又吵成一团,什么损话都往外说。
严老太太拍着巴掌直喊:“一群妖精串子,今儿个不是说好了来看新洗衣机哩?你们几个又吵吵起来了,还叫人安生不?”
三个女人一回神,争着抢着上来拉陈兰芝,三个女人三双手,直把陈兰芝给拉得东倒西歪的。
张国兰说:“兰芝,好久不回来了,今天上大舅妈家吃饭去,大舅妈给你做韭菜炒鸡蛋。”
李巧云说:“兰芝,别信你大舅妈,她们家那鸡是铁的,连根鸡毛都拨不下来,还会下蛋?上二舅妈家去,我亲手把那条大鲤鱼给你炖上。”
陈秋凤说:“兰芝,他们俩啥人品你还不知道啊?拉完了屎,揩完了屁股还得把手指头给放嘴里舔巴几下哩?能做出啥好菜来招待你,你就上三舅妈家云,三舅妈家里那几斤猪肉都是特地给你留的。”
陈兰芝被她们几个的话给恶心得直皱眉,忽听得一声威严的干咳:“哟,兰芝回来了?热闹啊!”
第297章葬礼
抬头一看,是周大全夫妇进了门,陈兰芝赶快站起来打招呼:“大全叔好,婶子娘好。”
只见周大全今天特地穿了一身麻灰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衬衫,白衬衫下面还露出个火红的秋衣领子,领带也是火红色的,配着脑袋上那个土蓝色的帽子和脚上那一双崭新的旅游鞋,颇有几分春晚上赵本山的风采。
穿着大红棉袄的周婆娘上前一把挽了陈兰芝的胳膊,亲亲热热地道:“兰芝哟,我的好闺女,想死婶子娘了哟。”
回头对着那三个女人一指:“刚才一进门我可就听见了,你们这是争着抢着让兰芝上家里去吃饭争不下了?按我说,你们三家哪一家也不必去,都上咱们队里的食堂去,你大叔听说兰芝回来了,特地叫生产队里杀了猪,宰了鸡,还捕了不少新鲜鱼,今天啊,咱们村里头作东,一起请兰芝吃顿饭,把咱们一个村儿里的人都给叫来,陪着兰芝一起热闹热闹。”
满屋子人顿时喜得不行,三个女人蹦得跟枣似的:“快瞅瞅,兰芝一回来,乡长都请全村儿人吃饭,兰芝啊,你这面子可真大。”
三个女人拥着严老太太,周婆娘一把扯了兰芝的手就往门外走:“今天一大早听说你回来了,可把你周大叔美得不行,刚买的那一套行头都给穿上了。我还说他呢,大过年的,脖子上挂个绳绳子也不知道是干啥哩。”
周大全眼一瞪:“你这个婆娘那没眼界样,这叫绳绳子啊?这叫‘飘带’,大城市城的人脖子上都有这个哩,你没见过世面,不信,你问问兰芝?”
陈兰芝“噗”的一声就笑了:“婶子,俺大叔这是赶着新潮呢,你可别说他……”
一个村子里的人在食堂里头聚齐了,周乡长特地叫杀了一头大肥猪,炖上粉条子,鸡子杀了十几,每只都焖上小蘑菇,鱼也得保证每一桌上都有一条。
周大全站在凳子上把酒杯一端:“乡亲们,今天咱们村儿摆下这个大宴,不为别哩,就是为了给咱们村的大功臣陈兰芝接风洗尘哩。为啥哩?因为这个女娃子聪明能干会挣钱啊。”
满村子人“哗”的一声全都笑了,陈兰芝偎在姥姥的肩膀上也笑得脸通红。
周大全接着说:“人家兰芝不但自己会挣钱,人家还带着咱们全村儿人一起挣着钱了,这一年时间,咱们家兰芝替这厂子里可拉了不少生意吧?也带着咱们全村的人都挣着钱了吧?
以往那些年,咱们来家村年年领救济,可是现在咱们可是这十里八乡头一个富裕村儿。这杯酒啊,我代表全村人一起敬兰芝,新的一年,还让她带着咱们全村人接着致富奔小康,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全村人一起叫好,掌声雷动。
陈兰芝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把酒杯一举:“大全叔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我也就表个态吧。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新的一年里,我会加倍努力,争取学业事业双丰收,借着咱们改革开放的这股春风,和咱们全村人一起大干特干,大赚特赚!”
“好!”周围的人全都站起来,一起叫好,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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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瞿宅。
瞿红生坐在平台上抽烟,肩膀上戴着黑袖箍,杨雪薇的葬礼刚刚结束,这几天瞿红生每天都睡不着,熬得眼窝都塌下去了。
杨红宝走过来,看了看地上掉着的一地烟头,小声说:“哥,你还在想妈妈呢?那个事儿,不怪任何人,就是她自己想不开。”
瞿红生问:“爸爸和风姨没什么事吧?”
杨红宝说:“爸没什么,风姨倒是吓得不轻,生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气着了咱妈,让她想不开的。咱爸这会儿正劝她呢。”
瞿红生说:“你和风姨说,妈妈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和别人都没有关系,让她不必自责。”
杨红宝想了想:“兰芝那边呢?我看你一直不肯接她的电话,妈的那封遗书我看了,其实……”
瞿红生站起来往外走:“下去吧,帮爸爸和风姨把行李给收拾一下,明天送他们去农村散散心,你也一起去。”
杨红宝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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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芝又连着给瞿红生打了好多电话,还是没有人接,打到瞿宅,也没有人接。
一个假期就这么过去了,再也没有他的一丝消息。
开学了,陈兰芝如期回到学校报到,她现在不把传呼机给放在衣柜里了,而是装在身上,任何时侯只要传呼一响,立马就去回电话。
然而,没有一条消息是那个人发过来的。
宿舍里又新住进来两个女生,看上去都挺好相处的,莫兰和赵静都按时回到了宿舍,只有黄玉芬和成思凌都还没到。
过了几天,听说成思凌家里出了事情,要转学了。
赵静和莫兰又凑在一起嘀咕:“前阵子不是听说成思凌要去日本留学了吗?怎么现在又听说是要转学了?她到底有个准信儿吗?”
莫兰说:“据路边社可靠消息,成思凌原本是托着一个了不得的亲戚,去日本的关系都办得差不多了,结果那个亲戚突然死了,她就出不去了呗。”
正在一旁缝扣子的陈兰芝手一滑,一针扎在手指上,钻心的痛,心里陡然乱得没有了章法,想了一瞬,陈兰芝快速地跑到楼下去打电话。
手提电话一直在响,瞿红生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没有接。
电话声停了一会儿又接着响,欧阳羡已经猜出来是谁打过来的了,看看瞿红生,又看了看电话,欲言又止。
电话持续地响下去,欧阳羡忍不住想要替他接,瞿红生抬手把电话拿过去按了接听键:“喂。”
第298章分手
听到他的声音,陈兰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红生,你这会儿不忙了?”
“嗯。”
陈兰芝斟酌了一下措辞:“红生,这段时间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我刚才听同学说成思凌家里出了点什么事情,她有个重要的亲戚不在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瞿红生冷冰冰地开口:“与你无关!”
陈兰芝怔住。
“她的事情与你无关,我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一旁站着的欧阳羡陡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瞿红生。
陈兰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一会儿,这才尴尬地笑了一声:“红生,你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瞿红生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发抖,语气依然冷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分手。以后,我们两个人都不要再联系了。”
不等陈兰芝再开口,瞿红生直接挂了电话,闭上眼睛深呼吸。
欧阳羡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跟嫂子分手?阿姨的死不能怪到嫂子身上。”
瞿红生握着拳,指甲狠狠地扣入掌手:“当然不能怪她!所以我更不能让她知道妈妈的事情,更不能让她知道那份遗书。她今年才只有二十岁,不能背着这笔良心债过完她的后半生。”
“大哥……”
欧阳羡盯着男人深深塌陷去的侧脸,又是心痛又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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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开学半个多月了,一切似乎都已回入正轨。
赵静还是整天抱着零食大吃,莫兰还是整天大大咧咧四处八卦,黄玉芬还是没有来报道。
而陈兰芝,表面上一切如常,却经常一个人握着那个传呼机发呆,人也明显瘦了不少。
莫兰和赵静嘀咕:“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过个年回来人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看,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赵静说:“应该不会吧?她能有什么事儿啊?事业顺利,学业好,男朋友还那么宠她。”
莫兰摸着下巴想了想:“她是不是惦记黄玉芬了?开学都这么久了,黄玉芬怎么还不到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