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木虽然愤怒,但他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这些事情发生得比他记忆的要早两三年。“当年”爷爷奶奶过了足足两年这样的苦日子,直到唐嘉木高中毕业回来才坚决把他们接到了家里。
还好重生后他赶上得及时,爷爷奶奶不用受苦那么久,这件事情他立马就要解决,一天都不能再等!
唐嘉木叹了一口气:“爷爷,我不会再让你和奶奶过这样一日子了。”
爷爷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自己这个半大孙子,眼睛有些湿润,他摇了摇头:“你好好念书,长大了才有出息,不要管我们这些事。”
他也不相信,一个小孩子,怎么管得了这些事呢,有这份心他就很欣慰了。说着他把缝满补丁的厚外套往外翻开,里面又缝了一个小衣兜,用别针封住了口,他捏开别针,掏出一张五元的纸币塞给唐嘉木:“阿木,拿着,买瓶墨水买几本书,这是爷爷的心意,多的我也拿不出来了,这还是我藏得紧,要不早就被张二凤搜去了。”
唐嘉木接过钱,点点头,他知道这五块钱是爷爷每天担惊受怕保下来给他的,他不能拒绝。
他们在岔路口坐了十几分钟,就见奶奶和唐云走进村里来。唐云背着一箩筐的碎柴,奶奶挎着一个小背箩。
唐嘉木迎上去,接过奶奶的小背箩,小箩筐里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蘑菇。
“木头,你们在这里等我们呢?”唐云一脸的开心。
“等我奶奶,你不是回家吗?又去采蘑菇了?”
“是啊,我看你忙,我就自己去了,你看,采了这么多,拿去你家可以煮一大锅了。在山上正好遇到你奶奶捡柴,就一起回来了。”
唐嘉木心想这家伙还挺有心思,他把唐云肩上的柴火接过来:“辛苦了,我来背吧。”
旁边的奶奶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要不是碰上阿云,还没这么快回来呢,这孩子真好,非要帮我背柴。”
唐云嘿嘿一笑,四人往唐嘉木家里走去。
第6章
几个人到了唐嘉木家时,已经接近上午九点钟。
因为出工干活要赶早,通常午饭时间都在上午十点多,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习惯,即使不下地干活,也会在这个点吃午饭。
李秀英已经把几个主菜准备得差不多了,两口锅分别炖煮着竹笋鸡和腊肉,阵阵香气在院子里蔓延,掺杂着木甑子里飘出的饭香,让人顿时有了饥饿感和幸福感。
唐庆国利用饭前这点时间在柴房劈柴,将滚粗的圆木劈开成方便生火的条状,唐颖在院子的水池边帮忙洗青菜。
唐嘉木给爷爷奶奶和唐云泡了茶,自己到水池边洗蘑菇,红菇、青头菌、奶汁菇都有,足足有满满一菜盆子。
李秀英将野生蘑菇下锅煮上,又将锅里的腊肉捞出来和着青椒爆炒,唐嘉木兄妹两将客厅里的八仙桌挪到中央,四周放好四个条凳,擦了桌子,摆了碗筷,这就准备开饭了。
唐庆国也从柴房过来洗了手,查看自己拿手的竹笋炖鸡。此时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爷爷奶奶的脸上都布满了幸福的笑容。
几个菜陆陆续续摆上了桌,一个炖鸡,一个腊肉,一个煮蘑菇,两样蔬菜,外加几样农家腌菜,这在穷苦的九十年代小山村里绝对算得上很丰盛了。
唐庆国还拿出了自酿的小锅酒,陪着老头子喝了一杯。
虽说酿酒需要粮食,但粮食紧张的低产高寒山区人们好客,总要酿一些存在酒坛子里,有客人来了倒一杯酒泡一壶茶招待,即使是左邻右舍间串门也是如此。
吃完饭唐云要回去喂猪,李秀英留了一半的蘑菇没煮,让他带回去,晚上他父母回来还可以吃一顿。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的围墙根喝茶唠家常,难得的闲适时光。唐嘉木心想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该多好。
他下定决心,对唐庆国说:“爹,让爷爷奶奶搬来跟我们住吧,早上我去的时候看到了,他们那样根本没法生活。”
唐庆国看了看老父亲,叹了一口气:“哎…这个事情我跟你大伯和你叔说过几回了,我说两个老人他们不想养就我来养,把他们那份地划过来,每次他们都说找时间商量商量,后面再问又说是罗桂莲和张二凤不同意。”
唐嘉木心想要从他们那里把地拿过来是不可能的,别说罗桂莲张二凤不同意,唐庆明唐庆春也不会给,只不过自家有现成的挡箭牌不需要自己扮黑脸而已。
按照父亲的方法办已经不现实,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过自己也不能过于责怪父亲,当初分家都是按人头分了田地,现在老人没有了劳动力要他来养又不把老人的那一份土地给他,这对本来生活就很困难的唐庆国来说也实在不公平。再加上当地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即使是父母,分家以后跟谁过,赡养责任就在谁身上,其他子女如果对老人好那也是人家的心意。
分家时争父母,父母老了又嫌弃的案例,唐嘉木不知见过多少,而眼下唐庆明和唐庆春两家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李秀英说起来则有些生气:“你们也不想点靠谱的,别说跟他们要地把老两个接过来了,就是给老两个送点好吃的去他们都要骂你祖宗八代。上回我送几个鸡蛋去,罗桂莲和张二凤骂我装好人,说你爷爷奶奶的钱都给了我们家。还在村里到处跟人说我拿了多少多少钱。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咋没见到一分钱呢!”
唐庆国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别管他们,他们说的话村子里也没几个人相信。”
两个老人则是一脸的窘迫,连忙摆手:“庆国,秀英,你们就不要插手了,我们没事,就这样过吧,也过不了几年了。”
唐嘉木觉得这样聊下去也是枉然,完全不会有结果,他站起来认真道:“爷爷,奶奶,当年分家是我大伯和我叔非要带你们,因为带着你们对分家有利,我爹也没跟他们争,现在他们这么对你们,我们也不会不管,这件事情一定要解决,晚上我就去把我大伯和我叔叫来,再把村长叫来,把条件讲清楚,你们跟我们过。”
四个长辈盯着唐嘉木,似乎有些不认识他一样,他们上下打量着他,随即又低下头来沉默不语,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接着爷爷动了动嘴巴,说道:“当时你大伯和你叔一直要求要带我们,我想着跟谁住也是住,并且你爹更有文化头脑也灵活些,他自己搬出来我也更放心些,没想到罗桂莲和张二凤是这样的人,你大伯和你叔又不管事……”
说着两个老人又都止不住地抹眼泪。
唐庆国和李秀英都没说话,唐嘉木顿了顿接着说:“爹,妈,现在这个情况必须改变,爷爷奶奶现在身体差也是被他们欺负的,等过来养好了身体,采茶拣茶筛玉米割猪草这些轻活都能做,也能帮上不少忙。晚上让村长来主持,跟他们谈谈条件,爷爷奶奶住过来,暂时辛苦一点,但往后我们不会吃亏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几个长辈也不再觉得他是小孩子一时冲动,而是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唐庆国踱步进屋拎出水壶,掺满茶水,这才慢慢开口:“哎,吃亏不吃亏的,又能吃多少亏。阿木你也长大了,你有这个想法我们就试一试,晚上我去叫他们来谈谈。秀英你说呢?”
李秀英想了想,道:“谈可以,该要的条件也要说清楚,趁着村长也在场,不能什么都让他们占便宜。要谈就谈彻底点,说好了就白纸黑字落实,该到村公所办手续就办手续,别搞得不清不楚,以后又有人反悔。”
一家人都没别的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只有两个老人还唉声叹气不知说什么。
唐庆国李秀英准备出门去玉米地里除草,唐嘉木兄妹两负责喂猪然后放牛羊上山,爷爷奶奶也要回去鼓捣自己那几分地。
大家就此散场,就等晚上的谈判了。
第7章
当天晚饭过后,天色已黑,山里夜空的繁星满天。
唐嘉木家院子里生起了篝火,把本就不大的家照得亮堂了许多。火边摆了几条长凳,烧了水泡了茶。
一切准备就绪,唐嘉木站在院子里侯着,没几分钟,村长唐庆丰就来了,接着唐庆明和唐庆春两兄弟也都前后脚到来,免不了让坐倒茶看烟寒暄几句,接着便要正式开始谈正事。
唐庆国一家坐右边,唐庆明唐庆春坐左边,村长坐中间,在篝火边围成了一个扇形。
村长唐庆丰先开口:“这个…兄弟几个啊,这段时间呢,大家都很忙,收工时间也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直接说事。”他清了清嗓子,“中午庆国找到我,说想要解决一下家里老头老太太的事情,让我来主持一下,也做个证人。今天你们三兄弟都在,想怎么解决,各自都说说。”
唐庆明笑了笑:“我们也是庆国叫来的,这个事情具体没想过,那就庆国来说吧,想怎么办。”
唐庆春也附和道:“是啊,二哥来说吧。”
唐庆国喝了一口茶,认真道:“这个事情我之前也跟你们提过几次了,一直拖到现在。早上嘉木提起,我想也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今天要拿出一个方案来,村长给记录着,拿出方案就按方案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