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唐沉默。
左欲非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郑雪君没病?她看出来了?”他捶了下桌子:“要真是那样,这事就不好办了。嘿,这个郑雪君,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当天晚上,邢唐看着俞火客厅的灯光,发信息问她:“她到底病没病?”
俞火很快回过来,却是反问他:“你希望她是病了,还是不病?”
赫饶破例插手了这件事,有多为难,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而放任不管……想到木家村的村民还因强拆事故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邢唐也确实做不到。
若她真疯了还好,假如不是……又该怎么办?
像是感应到了邢唐的为难,俞火不等他答,又回复:“明早我诊过晨脉再说。”
邢唐回她:“辛苦。”
俞火则回他:“相比被追求,诊脉看病算不上辛苦。”
盯着手机屏幕,邢唐笑起来,他说:“早点睡。”之后没再接到她的回复。
临睡前他忍不住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对她说:“我有个提议。”却故意不说出来,吊她胃口。
片刻,她问:“什么?”
“实在觉得辛苦,可以直接答应。我保证,相比被追求,做我女朋友会很轻松。”信息发出去,邢唐静了几秒,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俞火的回复晚了会儿:“说梦话呢吧你!”再没别的话了。
明明又被怼了。可这一晚,邢唐意外地睡得很好,要不是腰疼得翻身有所不便,实在是完美至极。
然而,郑雪君这个正常的晨脉竟连续三天都没号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晨起护理或是邢业都会不小心惹到她,病房里能砸的东西她都砸了,没东西砸时,她更是又哭又闹,边喊着邢政的名字,边嚷嚷着要回家。而这三天,她几乎都不肯吃东西,只能通过输液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
又一次注射过镇定后,邢业说:“就采取西医的治疗方案吧,不用结合中医了。”
邢唐的视线近乎冷冽。他刚要说话,手就被俞火轻轻碰了下。然后她说:“服用西药和注射镇定,确实可以快速控制情绪,令患者安静下来。但这只是暂时性的。长期强制抑制神经中枢的兴奋,会损伤患者的神经系统功能。她的感觉、运动、意识、植物神经功能障碍会越来越明显,别说治愈,致残率都会增高。”
邢业原本不动如山的神态略有松动。
俞火确定他听进去了,继续:“根据患者的表现和之前脉诊的结果,我的中医诊断是,癫狂病。是由于患者长期忧愁思虑,损伤心脾,致使心脾血虚,以致心神扰乱,耗气伤阴而引发。可以从滋阴降火,安神镇静方面来治疗。”见邢业微微蹙眉,她说:“相比西医,中医治疗的效果确实不会十分明显,疗程相对也长,而精神类的疾病多属心病,也需要一定时间自我恢复。但采取中医治疗,不会像服用西药和注射镇定那样,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不会令病情加重,还能调理身体。对患者而言,既便不是一举两得,也有一得。”
邢业依然没有表态。
俞火没再继续劝,她最后只说:“为了患者的健康着想,您再考虑一下。”
邢唐随她离开病房。医院楼下无人的角落,他问:“这么说,她确实是病了?”
“丧子之痛,换谁都得病一场。而她确实长期忧思过度,心脾有所损伤,这都是正常的。”俞火注视他:“但还不至于得精神病。”
邢唐静了一瞬,“她果然是装的。”
俞火这才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根据她的发病表现和病例来看,我也不会有所怀疑。可她是赫警官带来的,而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犯罪,似乎不用负邢事责任吧?我就想再确认一下。结果我才说要号个晨脉,她偏巧不巧地每天晨起都发病,情绪波动大不说,还严重到必须注射镇定才能冷静下来,让我号不到她的正常脉。而我私下里问过护理和你父亲了,她发病从没这么频繁过。”
邢唐注视她生动的眉眼,唇角慢慢上扬,“我们俞大夫不仅会看病,还能破案。”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她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小聪明而已。”俞火拨开他的手:“邢总高赞。”
邢唐虚心向她请教:“那现在怎么办?”
俞火说:“赫警官要是坚持带她回警局,她必然会装到底。那这事,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结果。不如就缓缓。我刚才的话她一定听到了,既然我已经诊断她病了,她肯定就不担心你会继续追究她,毕竟中西医一致诊断她是精神病人,这是她最好的护身符。而我把西医治疗的利弊说得很清楚了,她本身又是不需要服药的,为了健康考虑,她应该不会抵触中医治疗。我借机把她留院,等木家村的拆迁落实了,你再找她麻烦不迟。”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细嫩的皮肤白·皙透亮。邢唐盯着她灵动狡黠的眉眼片刻,骤然间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别真的拒绝我一百次,我等不及。”
你这样为我着想,这样维护我,甚至不需要我说什么,已洞悉了我的想法和处境,这样默契,这样让我倾心,我真的等不及,恨不得把一生的忠诚和爱意即刻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话唠小剧场】
作者:“艾玛,大款行动力逆天啊。火火你要挺住。”
俞火:“我这不正在想那一百个理由呢。”
邢唐:“火火,求答应!”
俞火却摸着大款说:“你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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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点继续。
第三十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如俞火所料, 邢业最终为郑雪君选择了中医治疗。而自那之后, 郑雪君的情绪相对稳定, 没有大作大闹过。邢业有意带她回家治疗, 反正再贵的费用邢家都出得起。可打脸的是, 华主任不出诊。而在针推方面,他是中医界绝对的权威。
邢业只能退一步, 让郑雪君入院治疗,并把她从精神科转到了老年病科。
没办法, 华主任平时言语不多,走哪儿兜里都揣着一副老花镜和一个放大镜,看上去一派祥和慈爱, 和小区里晒太阳下棋的小老头儿没区别, 往人群里一扎, 如石沉大海,寻不出来。
但他本质上是个怪老头儿。谁要请他治病,就得按他的路子来, 别想搞什么特殊化。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西医那边治了一溜十三遭的患者,他不收。在他看来, 那不是为患者治病,是替西医的副作用善后。
如果不是院长亲自出马, 借喝茶之机做他的思想工作,这怪老头还真是不给邢业面子。可就算答应接了郑雪君这个患者,他也要求由她的学生, 俞火作为主治医。而他,在俞火需要的情况下,会去看看。
绕了一大圈,居然是个年轻小大夫负责治疗。邢业心里很是不痛快,他把这股邪火发到了邢唐身上,意思是你既然认识那个小大夫,就通过你的关系,请她老师华老出面。他还说:“那丫头看上去明显就个实习大夫,怎么能看病?”
他对郑雪君的治疗如此上心邢唐已经懒得计较了,可他对俞火的质疑,邢唐忍不了:“人不可貌相!您别忘了,她不过就是号个脉,就把此前通过一系列检查才得出的诊断结果都号出来了。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实习大夫,她是有处方权的中医内科执业医师。”
邢业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中医是讲经验的,她才多大?号个脉也就罢了,针怎么能随便扎?”
如此不可理喻,邢唐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那你大可以再去找陈院长,看看华主任肯不肯来。”他人都走到门口了,终是忍不住说:“我妈生病的时候,如果你多过问几句,或许她也不会走那么早。”
恰恰是年轻时犯过那样的错误,到了郑雪君这他才……而这样,显然又犯了儿子的忌讳。可郑雪君还是邢夫人,让他如何置之不理?邢业哽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邢唐前脚才从病房出来,都没和站在外面的俞火说上话,里面忽然传来玻璃杯落地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又是郑雪君作妖,转而想到护理带她下楼散步去了,根本不在病房。
邢唐猛地推开病房的门,就见邢业捂着胸口滑坐在地上,旁边有玻璃碎片。显然是他要喝水,却突然不舒服了,没拿稳杯子。
邢唐脸色骤变,他冲过去,急问:“怎么了?”边不顾腰上的疼痛感,蹲下去扶邢业,同时下意识喊俞火:“火火!”
“先别动。”俞火紧随其后,她半跪到地上,见邢业脸色苍白,额头有冷汗,右手紧紧地捂在心口处。她轻轻触了触邢业胸骨,“这里疼?”然后是心前区,胸骨下段,上腹部,确定完哪里痛,再结合他明显的气短,和疼痛的持续性,她说:“是心绞痛。”
邢业说不出话。
“药带了吗?”邢唐边问边伸手去邢业裤兜里摸了摸,没有。
俞火原本是来给郑雪君针灸的,身上正好带着针灸包,她对邢唐说:“扶稳他的手。”边取出毫针,在邢业前臂内侧腕横纹正中上两寸下针,她捻着针,控制着刺激强度。随后又在邢业的天泉穴和曲泽穴之间按压,确认天泉穴是痛点,她把握力道持续按摩此点。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邢业的呼吸明显顺畅了很多,他喘息着说:“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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