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父母只是普通职工，要供养出两个孩子已经耗费了他们的全部，我哥哥学习不好，没有能考上大学就进了一家工厂打工，可他在工厂里没能学到其他工友的勤恳能干，却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会了打牌喝酒，后来因为和工友彻夜赌博精力不济，他上班的时候出了个小事故，两根手指被机器给绞没了。”
“厂子里怕他闹，自认倒霉赔了他十万块钱，可他拿着这笔钱出来，不是想着能做点儿什么小买卖，好用以维持他以后的生计甚至是供养父母，反而觉得，如果不是他小小年纪就进了工厂打工，他的手指就不会被机器绞碎接都没法接！”
“连带着，他也把我给恨上了，因为当初他的成绩虽然不能上个正经大学，高职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可就因为父母要拿出一部分钱来给我交高中的学费生活费，并没有那么多钱来让他进花费巨大的学校，他才会因此当了低人一等的‘厂狗’。”
“厂狗？这个称呼，很……别致~”小芽忍不住插嘴。
不过回想一下，这形容还真的贴切，流水线上的工人每天都做着重复又枯燥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再多的热情都被磨没了！可为了生活，这样无趣的工作却又不能舍弃，自然只能蝇营狗苟地熬着，挨着。
对于小芽说的话，曾恬恬自动理解成了她想调节气氛，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曾恬恬继续往下说。
“于是拿着补偿款回家的哥哥，自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恩人，认为不是他的付出，家里这些人都不能过得这样滋润。只有他一个人，成了这个家的牺牲者，理当享受付出之后的回报。”
“他不再去找任何工作去做，那笔钱吃喝玩乐自然撑不了多久，没钱了他就找我爸妈闹，闹的一个家都不得安宁。”
“父母心疼他因为身体残缺思想激进，一直都对他忍气吞声，为了供他挥霍，一家人省吃俭用，过年都不舍得买件洗衣服穿，我从高一开始，就要自己打工赚钱支付自己的生活费。”
聊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曾恬恬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可这些还不是最过分的。”
这会儿小芽和肖永昶两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曾恬恬的讲述之中，听到曾恬恬说还有更过分的，都不由皱紧了眉头。
“因为憋着一股劲儿，虽然高中三年我一直都忙着四处打工赚钱，但正经的学习却半点都没敢松懈，也正因为这样，高考时我发挥稳定，一举夺得了G省当年的高考状元。”
“小姐姐真厉害呀！”肖永昶发自内心的朝着曾恬恬伸出大拇指。妈妈说过，状元就是第一名，能考出第一名的人都跟哥哥一样厉害！
“不算厉害，只是运气比较好，碰到的题型都是我拿手的~”这一点曾恬恬倒是很谦虚。
“本来我的理想，是去京都大学，但当港城大学的招生人员拿着支票找到我家的时候，我哥直接就答应了人家，要不是人家得让本人同意，他就敢直接替我在入学志愿书上签名。”
“为了那一年二十万块钱，我最终也同意了港城大学的招募，反正只要有心，在哪里学习都行，我也打算在课余时间里继续勤工俭学，只要给我留出学习的时间来，大学毕业了我就去找工作！可我没想到，我哥会这么狠，哄骗着我爸妈把那二十万取了出来，他直接抢了装钱的袋子就跑！”
“这哥哥也太过分了！”小芽捏紧拳头，如果曾恬恬的哥哥这会儿在这里，她绝对狠狠的打他！
同时她的心里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一年没见，不知道他的小肚腩又变大了点儿没~
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哥哥张小林的脾性硬气不硬气，他对自己这个妹妹，从来都是关爱有加，别说是会抢妹妹的钱了，如果小芽有需要，他砸锅卖铁也会支持！
跟他相比，曾恬恬的哥哥更显得不是东西。
“我爸妈东拼西凑，也只凑出了一万块钱给我，临走时还向我保证，一拿到下个月的工资就给我打过来，可我怎么能忍心要？于是我就跟他们说，学校里什么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只是一天三顿饭花不了多少钱，这一万块钱，够我用到明年的了。”
“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小芽尤其受不了这样的事，眼眶通红。
港城这边的消费水平有多高，来到这里也有十几年了，小芽自然清楚，就算是在肖永安的菜馆里，什么都按照成本价折算，一个人的伙食，每天一荤一素早晚两顿汤，再加上偶尔吃点儿水果补充维生素，最少最少也要两千往上。
这可是成本价，食堂不是善堂，不可能自己往里贴钱吧？
曾恬恬要花的，自然更多。
第三百九十章谁都不容易
“学校里已经给了这么多钱，怎么可能还会贴心到，再另外准备一应用品？只是办好入学手续，买了必备的床单被褥，开水瓶，脸盆茶杯这些，我就花了一千块钱。”
“啧啧，一千块钱呐！在G省这些钱至少可以买五套！早知道这些东西在港城卖这么贵，我就不贪图那点儿便利，直接在G省买了带过来了！”
曾恬恬的吐槽让小芽母子俩忍不住笑了。
肖永昶没什么金钱观念，只是单纯被小姐姐这鬼灵精怪的神情逗笑了。
小芽却是感同身受，当初她刚到港城的时候，也同样惊异于这边日用品的价格会如此之高。
后来想到港城什么都需要从其他地方运来，自己所能生产的极少极少，也就释然了。
加上一笔昂贵的运费，什么东西不得翻番？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花费，还没在这里吃一点东西，我的一万块钱就去掉了十分之三！大一生活还有那么久，剩下的钱怎么可能够我花用，我只能想办法去赚钱。”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港语不会说，言语交流又有障碍，我能做的工作很少很少，也就只有这些并不需要怎么跟别人聊天的派发传单的工作，才会乐意雇佣我……”
曾恬恬也很苦恼啊，想当初她在G省，靠着年级第一的名头给小学生补习功课，赚到自己的花用完全不成问题，偶尔还能给家里买只鸡鸭改善生活什么的。可如今在偌大的港城，她却只能做这种辛苦却薪酬极低的工作，只因为她的港城话太蹩脚，旁人都听不懂！
她再也不相信别人说的，港城处处是金钱，就等着人去捡这句话了！
“刚刚来到一个新地方，是要花时间适应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芽鼓励她。
换成是自己，或许还没她做的好。
“现实没有给我这个适应的机会，所以为了生存，我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做这些。并不是因为我瞧不起这样的工作，而是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可以实现更高的价值，更优质的改善我的生活水平。”
曾恬恬这一通怀才不遇的浊气，终于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吐尽了，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理智回归之后，她又有些担心，自己的这股子负能量让他们听了，会对他们造成困扰。
“呵呵，真的是不好意思了，耽误你们这么长时间，就听了我这一顿牢骚满腹的胡言乱语，你们别放在心上哈！也就是咱们萍水相逢，以后再没相遇的机会我才敢说~谢谢你们刚刚的水，让我在苦逼的讨生活阶段里，可以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所以说世界还是充满阳光的哈，要不然我怎么会遇上你们呢，是吧？哈哈！”
小姑娘的这一番良苦用心，让小芽更是坚定了要帮她的想法，她正视着小姑娘的眼神，“我可以帮助你。”
“……”这下子换成曾恬恬怔愣住了。
在港城待了几个月，她也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的。曾经有一次她通过同学的介绍，去某个地方做小时工，但进门之后同学借机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差点儿被恶人给侵犯，所以对于小芽的主动，她是抱有深切的怀疑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凡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都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所看重的某一样东西……
而自己身无长物，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尚算年轻有活力，并且还略有些姿色的外貌了……万一……
可让她当面就对着一个这么和善的人说出自己并不相信她的话，曾恬恬还真的有点儿说不出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还是肖永昶打破了沉默，对着一脸为难的曾恬恬道：“姐姐你是不是怕我妈骗你啊？放心吧，她是个好人！”
“……是啊，我不会骗你的，呵呵~”被儿子定义为好人的张小芽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这才想起来在现在的年代，这样贸然突兀地就跟一个人说自己可以给人家提供帮助有多像是个骗子。
都怪那些真正的骗子！为了使人上当达到他们的目的，如今已经进化得出神入化，把那些想要帮人的动机都妖魔化了！
唉，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呀！
曾恬恬最后还是没有接受小芽的帮助，但她愿意试着跟小芽做朋友，在小芽看来，也算是没有把她的热情彻底浇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小姑娘跟自己熟悉了，她就不会怀疑自己动机不纯了。
娘俩告别曾恬恬，往回家的路上走着，路上肖永昶对着小芽一脸疑惑地问：“妈妈，那个姐姐都不相信你，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