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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小芽兄妹俩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本来物美大卖场的事小芽想瞒着家里的,那段时间电视台的专栏帮助了她,也揭发了她个彻底。楚芸慧不止一次打电话过来关心她,还特意告诉张小林,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了妹妹。
楚芸慧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也可能是小芽整天在她跟前说什么女人要自立自强,妇女也能顶半边天这样的话,她越来越重视在客运站门口的生意。
老爸张建军也曾说过好几次,他们夫妻这会儿是看谁忙,看谁不着家。虽然他在说这句话时只是感叹,并没有半点儿不满的意思,却也让小芽心生警惕,明示暗示过老妈好多回,让她要兼顾一下家庭,比如说多关心关心儿女和老伴儿什么的。
“傻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妈我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想让咱家过上好日子?”楚芸慧不以为意地拿眼瞥她。
小芽有时候都害怕,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了,因为如果是以往遇到类似活动黑幕这样大的事,她绝对二话不说就飞奔到济市,哪里会只是打几个电话而已。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她是因为老妈的略微忽视而有些失落的。老阿姨张小芽表示,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是绝对不会有这样幼稚的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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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小芽接到二舅楚云飞的电话,说他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回去家里看看,顺路干脆就捎上他俩。楚云扬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就不跟着一起了。
走到半路上,楚云飞的电话铃响了,他开着车不方便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芽就想着帮他接了,一看电话号码,是姥娘家打来的。
“姥娘,想我了没?”
小芽的笑容刚刚扯起,就凝固在脸上,因为此刻的电话里响着的,是姥娘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我们这就到了,姥娘你先打120!不,电话我来打,你赶紧把姥爷给扶到床上躺好,再简单收拾点东西,还有,别忘了去把大门打开,方便救护车进出!”
小芽说完这些就挂断了电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拨打了120。
等报完姥娘家的地址,她才发现二舅的车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许多,道路两旁的树木正从车窗外飞快地后退着。
原来从她的几句话中楚云飞已经得知,怕是老爸楚成风有什么不好了。
紧赶慢赶地,几人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赶到医院,这个时候楚成风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抢救,楚老太太站在门口,正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祷告着。她身上的衣服太过宽松,愈发显得她的身子单薄,苍白到毫无半点儿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云飞,你爸他……”或许是有了依靠,老太太不再强装镇定,眼泪就这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妈,别怕,我来了。”楚云飞一个箭步,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
儿子沉稳有力的心跳让楚老太太终于平静下来,开始慢慢向他们述说着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兵荒马乱。
这几年因为舍得花钱治病,楚成风的情况改善了许多,原先站都站不起来的他,渐渐也能不用人搀扶就能平稳地走上几步了,平时帮着楚老太太在院子里摘个菜打盆水什么的,也都不在话下。楚老太太为了让他多锻炼锻炼,也会特意支使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今天楚成风知道儿子要回来,很是高兴,连平时总会磨磨蹭蹭着不想吃的那一大把药丸,都利索地一个个咽下去了。
想到小儿子最喜欢吃丝瓜炒鸡蛋,他就让楚老太太搬了梯子,自己爬上墙头,打算摘几个中午吃。
第一百零一章子欲养而亲不待
楚家日子好过了,房子翻盖得很是气派,墙头垒得都比别家高了不少,但楚老太太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事。
为啥?因为楚家的梯子也是特制的,不是很高很不稳当很爱在墙头打滑的那种竹梯,是楚云飞特意买来的人字形合梯,不锈钢做的,轻巧又稳固,但同时也造价不菲。
所以楚老太太给他搬好梯子,也没在旁边扶着,就转身去厨房拿箩筐,打算待会儿装丝瓜用。
可就是让楚老太太这么放心的合梯,就是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却让楚成风从上面摔了下来。楚成风当时就是哎呦一声,楚老太太听到声音赶过去的时候,他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楚家小院里种着菜,除了几条青石铺就的小道,其余都是泥土地,当时楚老太太也给他检查了,连点儿擦伤都没。问他那里不得劲,楚成风也摆手说没有,楚老太太也就没再注意他,自己爬上梯子,摘了几根丝瓜。
老两口就回到厨房做饭,哪知道正坐在小板凳上削丝瓜皮的时候,楚成风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口吐白沫。
楚老太太顿时就慌了。
她第一时间打给了儿子,想要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我咋敢让他自己爬梯子呢?我不该让他爬的,我应该给他扶着的,不,我该自己摘的,小芽,我该自己去摘的对不对?……”楚老太太此刻是满心的悔恨,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去把爬梯子的老伴给拽下来。
“没事了姥娘,姥爷一定会没事的!”小芽轻轻拍着外婆的背,细声安慰道。不过她自己心里都没底。从姥娘的话中,她判断姥爷好像是摔到了哪个紧要的位置上,所以才会忽然昏倒。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楚成风浑身插满管子,双目紧闭地被推了出来。
“老头子!”小芽感觉到姥娘的身子忽地一软,又很快站了起来,扑上去抓住了姥爷的手。
“病人麻药劲儿还没过,听不到您说话,而且他也需要休息,请不要喧哗。”护士在旁边提醒道,一边推着病床往安排好的病房走去。
小芽赶紧扶住了姥娘有些支持不住的身子,跟在护士后面,来到病房。
走在后面的楚云飞则赶紧向医生打听爸爸的情况。“病人本来就有糖尿病并发性高血压,极有可能是这次忽然摔倒,让脑部的毛细血管破裂,脑部出血压迫到神经,所以暂时不知道病人什么时候会醒。”
“所以我爸会昏迷并不是因为麻药的关系?”楚云飞听完医生的话,沉着脸问。如果忽略语调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会怀疑他跟病人是不是认识。
因为医生碰到的,多的是听到消息后崩溃绝望的人,像是楚云飞这般,连脸色都没变的人,还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开始揣测,语气也冷了下来,“是不是,得等麻药劲儿过去之后才知道。”
见医生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楚云飞悻悻退后几步,也转身去了病房。
他的心里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只是几年的商海沉浮,让他的性子愈发内敛,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他往病房里迈的脚步,都有些虚浮,那是因为恐慌,害怕失去至亲的极度恐慌。
走到病房,小芽兄妹俩正一左一右地陪在母亲身边低声安慰着,母亲只一眼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楚成风的双目紧闭,整个身躯陷进病床里,显得极为渺小瘦弱。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几年的病痛折磨,让原本记忆中高大如山的父亲早就变了样子,虽然这两年的情况稍有好转,但相比以往还是差了许多。他的脊梁再不复往日般挺拔,佝偻得厉害,身上也没剩下几斤肉,手腕细得甚至还没十几岁的孩子粗。
楚云飞尤记得当初他和哥哥楚云扬还小的时候,被他举过头顶时的欣喜刺激,尤记得他俩因为家里没钱,陆续辍学时,他抽着眼袋蹲在地上的一声声叹息,还有哥哥楚云扬因为拿不出高额彩礼,被莫家拒亲的时候,他喝醉酒之后苦着脸自怨,说自己没本事,给不了儿子好的条件……
往常的一幕幕让楚云飞的眼前渐渐模糊,直到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他不能软弱。
他有钱,可以去想很多办法,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他不想体会。
抬起头来,生生把眼泪逼退,楚云飞沉声开口:“小林,小芽,你俩先带姥娘出去吃点儿东西,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行。”
让她回家显然不可能,但折腾到现在也该吃点东西了,要不老太太身体受不住。
小芽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和哥哥一起,拉着不愿离开的楚老太太去了医院食堂。
食堂里,到处都是愁眉不展的病人家属,楚老太太的情绪更低了,小芽好说歹说,才劝她吃下半个馒头。如果不是小芽兄妹俩给她夹菜,她都敢直接啃完不吃一点儿菜。
几个人吃完饭给楚云飞带回去两个包子,发现他从他们离开之后,就再没动过地方,只一眼不眨地看着楚成风。
楚老太太一回来,就上前抓住了楚成风的手轻轻抚着。
楚云飞三两口把包子吃了,拿着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两分钟。
吃完之后他跟母亲说了一声就离开了,走到走廊尽头开始打电话。
他记得有个客户的大舅哥好像是在省立医院里做主任医师,不知道他是哪个科室的。
电话打完之后,楚云飞脸上才多少有了点儿笑意。真是巧的很,那人就是心脑外科的,对这类病症很是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