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静就画了这幅画。黄色的太阳底下，一大片漂亮的油菜花田，他和秦红霞童秀一家在地上跑着，童静躲在角落和她们捉迷藏。
秀姑娘说小童静有绘画天赋。
他也不懂什么绘画天赋不天赋的，就觉得这幅画挺漂亮的，就让人裱起来，挂在了办公室的墙上。他笑道：“我小外甥女画的画，我看着挺漂亮的，就让人挂上了。”
赵雨兰问：“你姐姐的那个闺女？”
秦东方自豪道：“嗯，小闺女，叫童静，今年五岁，可聪明了。”
赵雨兰淡淡道：“以后还是把它取下来吧。你这办公室可是要办公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生意场的人物，要讲究形象的。挂一副小奶娃娃的画干什么。”
秦东方一噎，没说出话。
赵雨兰又看了眼秦东方：“咱们这也算是正式见面了，互相都有了解了。我说说对你的看法吧，你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过去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但你这人有本事，能把这么一大摊生意拉扯起来，以后肯定也差不了。所以，我对你是很满意的。”
秦东方艰难地“嗯”了一声。
对方说得太直白了。
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赵雨兰又催促道：“我已经说完了对你的看法了。现在该你了。咱们这也见了面了，你说说，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秦东方卡壳了。
平心而论，赵雨兰个人条件是非常好的。城里小干部家庭，高中文化，人长得也不错，自己也有工作，在县城饮料厂上班，一个月25块钱。
搁以前，那是他做梦都娶不到的姑娘。
但……秦东方对着她总觉得别扭。和她相亲，他没有一点搞对象应该有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摆在桌上，称斤待售的猪肉。
这话怎么能明说。
赵雨兰见秦东方不说话，又继续道：“按理说，我现在的条件配你是远远够了的。如果你也对我满意地话，我们就可以谈接下来的事情了。”
秦东方抬头望她：“接下来？”
赵雨兰道：“我提前和你打个招呼。我们家还有个弟弟，我爸妈得给他攒钱娶媳妇。所以，你这边的彩礼钱得高一点，至少要一千五百块钱。我看你这边的条件，应该也是拿得出来的。”
秦东方嗯了一声：“我想想。”
一千五百块钱。
这彩礼着实是高。
这年头农村嫁女儿也流行要彩礼。但心疼闺女的人家都会把闺女的彩礼补贴在嫁妆里，给带过去小两口用。就算是卖姑娘赚彩礼的人家，最高的彩礼也不过五百块钱。
普通农村人家一年才两三百的收成呢。
一千五百块钱的彩礼绝对是天价。
赵雨兰又道：“你也别觉得我的彩礼贵。我家里在城里，你再怎么当老板也是在农村扑腾。我嫁到你这里以后还算是低嫁。再说了，我可是高中文凭，还有稳定的工作。”
秦东方客气地道：“这样吧，我先考虑一下，下次再给你答复。”
赵雨兰似乎是没想到他还要考虑，眉头一皱，按捺着脾气道：“那你尽快考虑。我们双方年纪都不小了。这事也要走得快一点。”
秦东方道：“行，等我考虑好，一定会给你答复的。”
·
赵雨兰回家后，一推门就看见张牡丹坐在她家里和她爸妈唠嗑。她有点不高兴。她非常不喜欢张牡丹这个穷亲戚，三天两头来打秋风。
但她妈喜欢听她讲八卦。秦东方这一门亲事也是她介绍的，她就忍了忍，喊了声：“婶儿。”
张牡丹笑得甜腻腻的：“今天的事情怎么样？”
赵雨兰的弟弟是一个瘸子，因此娶媳妇特别艰难。赵雨兰的父母不得已才提高了女儿的彩礼，希望能用女儿的彩礼，解决儿子的婚姻大事。
一千五百块钱彩礼太高了，除了真有钱的，谁家也不会花这么多钱娶个媳妇。
赵雨兰从十八岁开始待嫁，中间也谈了几个对象，却都因为高额的彩礼钱卡在了结婚的关口，不了了之。赵雨兰被这么一拖，就到了二十五岁。
因为这，赵雨兰没少埋怨家里的父母和弟弟。家里人都对她有愧，都不敢回嘴。平时怕触了赵雨兰的眉头，连相亲结婚的字眼都不敢在家里明说。
是以，张牡丹才问得含糊。
赵雨兰道：“那个秦东方是个有钱的，我看还行。”
她其实不大瞧得起秦东方，人年纪大，是个二婚头不说，生得也不好看，学历还低，还坐过牢，过去不干净。
她能勉强接受他，只是看着他的钱。
但他还在犹豫？他难道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吗？
张牡丹一听这话就笑了。她清楚自家这个侄女的脾气，那是个眼睛长在头顶，这是看中了秦东方才会这么说。
她没想过秦东方会不答应。
秦东方一个二婚头，赵雨兰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他还能不满意？
赵雨兰是个手腕厉害的，半点不肯吃亏。只要让她嫁入秦东方家，她立刻就会把秦东方的所有东西都握在手心里。
秦红霞一家三口再像这样继续靠弟弟吃饭？
赵雨兰能咬死她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给你姐一家花的钱太多了
秦家同样在讨论这件事。
餐桌上，秦红霞追问着秦东方：“东方，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你倒是说说啊？相看相看，就是要又相又看，你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是个什么样。”
秦东方皱眉：“姐，我觉得得想想。”
童秀和童静滴溜溜地盯着秦东方。
童秀再聪明也只是个没出嫁的姑娘，这种婚嫁的事不适合掺和，故被剥夺了发言权。至于童静一个小丫头片子，听得懂都不错了。拿着碗到一边去好好吃饭吧。
秦红霞看她们姐俩那小模样就好笑，拿筷子轻敲了两人的头：“秀姑娘，别胡闹，这是大人的事。你带着妹妹好好吃东西。”
她又看向秦东方：“合适就合适，不合适就不合适，这还用想？你就说你想不想和那姑娘过一辈子吧。反正我冷眼一瞧，那姑娘人长得不错，条件也好，配你够了。”
秦东方想了半天终于道：“姐，我觉得不合适。”
秦红霞一愣：“怎么不合适了？”
秦东方摇头。
秦红霞道：“是不是嫌彩礼太高了？一千五百块钱彩礼确实有点多，但咱们家也不是给不起。而且人姑娘家的条件也是真的不错。要嫁过来给这么多钱也不是不行。”
弟弟的婚事一直是秦红霞心里的老大难。
尤其在经历过王金水的纠缠后，她更想给秦东方找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之前一直忙，没顾得上这事，这回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秦东方点头：“我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就觉得和那姑娘合不来。”
搁以前的他或许会答应。毕竟赵雨兰的条件是真的特别好，人也没大差错。但自打开了妹儿瓜子后，他做得最多的是就是和人打交道，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过后，也算是练了一双看人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赵雨兰看他时，目光一直落不到他脸上，而是看他背后的妹儿瓜子厂。
如果可以的话，秦东方怀疑她要嫁给妹儿瓜子厂……
秦红霞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明天就去和人家姑娘家说清楚吧。当面说，免得显得咱们不尊重。你注意着，说话一定要客气一点，别伤了人姑娘家的心。”
秦东方道：“姐，我知道的。”
·
秦东方第二天约了赵雨兰。
赵雨兰换了身漂亮的红呢子大衣过来了，想压秦东方她姐姐一家一头。
她昨天来看见了，秦东方的姐姐和他那两个侄女都穿得是呢子大衣，簇新的，秦东方他姐穿得是深蓝色掐腰双排扣的，两个孩子一大一小都是大红色牛角扣的。
那衣服她在县里的百货商店看见过。
一件至少要五十块钱。
三件就要一百五十块钱。
除了呢子大衣，还有里头的毛衣、衬衫，小皮鞋都是一水新的。比她一个在城里端金饭碗的穿得还气派，瞧着不像乡下人，倒像是安市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了。
她看得如同在剜她的肉。
这些一定是秦东方出钱给买的。三个人至少得花两三百块钱买衣裳。秦东方也太浪费钱了，给一个出嫁的姐姐花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些以后可都是她的钱。
她根本没想过秦东方会不答应她。她条件这么好，肯答应他都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等到了秦东方约好的妹儿瓜子门面旁边，她又在店里看见秦东方那外甥女了。今天他外甥女又换了衣裳了，一件雪白的鸭绒服，及膝的，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帽子，一圈雪白的长毛衬得人的脸蛋又小又白。
她听人有亲戚在沪市的同事说过，这叫鸭绒服，是最近刚出来的新布料，一件得五六百。县里还没有，得去省城买。
这才一天又换了一套更贵的衣服！
秦东方到底在她外甥女身上花了多少钱！
她气闷得不行，也不等秦东方说话，直接插话问道：“你外甥女身上那衣服花了多少钱？”
秦东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雨兰说的是秀姑娘的新鸭绒服。
那衣服是季长官寄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