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方正准备找秦武呢。
大过年的,他们家正好又有电视。秦东方和秦红霞就想邀请村里相熟的人家都来家里看春晚。
看见秦武手里的糕点,他笑道:“三姑父,瞧你这客气的,还给带了糕点过来,快进去坐。”
秦东方进了屋。
屋里铺了地龙,烧着热水,空气都热腾腾的,连棉袄都穿不住。秦武一进屋,嚯地叫了一声:“可真热。”
烧这么热,这可真是不怕费柴费钱啊。
秦武一家都带了小板凳,十几口人都坐在客厅角落里,热热闹闹说起了话。。
童秀准备了瓜子花生和糕点:“拿着吃,别客气。”
秦武瞧了一眼童秀,啧了一声。
这秀姑娘过了个年,人生得是更好看了。穿着时髦的白色的鸭绒服,跟画报上的女明星似的,在这房间里跟个大电灯泡似的耀眼的不得了。
他又瞧了眼自家孙子。
这蠢小子!
当初他被隔壁村二癞子的妹子缠上,怎么劝都劝不开。他才带着这蠢小子来看秀姑娘,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现在秦振杰是完全不理隔壁村二癞子的妹子了。那妹子见在秦振杰身上捞不到甜头,又怕弄丢了自己城里的对象,也放弃了纠缠秦振杰。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可瞧着这蠢小子跟丢了魂似的,竟是又一头栽进去了。
秦武愁啊。
他之前还想着秦东方刚从牢里出来,地位低,要是他孙子真看上了童秀,最多不过软硬皆施,让秦东方主动放弃,别想着高攀。
但现在……到底是谁高攀谁哟。
来者是客,童秀一向礼节周到。她给秦武一家人都泡了茶,上好的信阳毛尖,碧绿的茶叶在沸水里上下浮沉,茶香四溢。
她挨个给秦武家的捧了茶过去。
秦武笑吟吟接了:“秀姑娘可真的太客气了。”一家之主秦武都对童秀这么客气,其他人自然不敢拿乔,一个个笑着接了茶,说着好话。
童秀笑道:“大家都是亲戚,过年本来就该亲近一些。”
但这茶在秦振杰这里卡了壳。秦振杰呆呆坐在小板凳上,盯着地板,瞧着是想把自己团起来藏着不让人看见一样,也没看见童秀伸到面前的手。
童秀喊了一声:“表哥,喝茶吗?”
秦振杰紧张地“啊”了一声:“什么?”
一个中年妇人帮秦振杰接过茶,掐了一把秦振杰,和童秀解释道:“秀姑娘,你别在意,你这表哥胆子小,他应该是没听见。”
童秀望着秦武:“这是……”
秦武介绍道:“这是振杰他娘,你喊大婶子就行了。”
童秀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大婶子。”算是礼节周到后,便没有再管秦振杰的事。上次她就看出点苗头,秦振杰似乎对她有意。
但她已经和季和平处对象,和秦振杰没可能。
她适当的保持着距离,不想给秦振杰莫须有的希望。
秦振杰埋着头,不敢看童秀,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他今年读高二,也参加了全国英语竞赛,但连初赛都没进去。他们高中过了初赛的,去省城考试也是全军覆没。
倒是听说初中组今年的全省第一是他们县的,叫童秀。
他当时一听这名字,心就被烫了一下。
顾不得别人的异样目光,他朝老师打听了一下那童秀。老师和他说了许多,什么县二中的,回回考试都考年级第一,生得特别漂亮,比电视里的女演员还精神。
秦振杰当即就确定了。
一定是童秀。
只有她才能让英语老师那古板的老头都用“特别漂亮”来形容。
童秀——英语竞赛全省第一,年后要随着组委会到北京去参加决赛。听说全国英语竞赛竞争非常激烈,初中组高中组在一起,总共也才选出了十二个人。
全省几万考生中选十二个人。
童秀……原来这么优秀。
相形之下,他之前还隐隐觉得骄傲的自己高中生的身份,不错的成绩便显得太单薄了。他人生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与旁人的差距。
他自卑了。
他连面对着童秀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个胆小鬼。
秦振杰她娘望着自家孩子,叹了口气。
秦振杰他娘今年四十六岁,外面人都称她叫陈大婶。她是村里有名的爽利人,通达人情事故,在村里名声非常不错。
唯独有一点,她特别宠孩子。
她生秦振杰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所以秦振杰是她唯一的娃,也被疼在了心尖尖上。
自家生的娃,她自家了解,看见秦振杰前段时间的失魂落魄,现在见到童秀的紧张和害羞,又看见童秀的落落大方,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心里发虚。
村里其他姑娘都好,可为什么是童秀。
以前以他们家的身份,童秀嫁他们家还能说高攀。可现在,童秀的身份水涨船高,他们家是难得配上了。尤其,她还听人说有个年轻的军官和童秀走的很近。
哎……
陈大婶疼儿子,哪怕再没希望她都想试一试。见童秀坐下来,望着电视机,小脸秀净得如同白玉,漂亮的像电视里的姑娘。
她下了决心,搬了板凳,坐到秦红霞旁边去,寻了秦红霞说话:“你们家秀姑娘翻过年就十七了吧?有相看了吗?”
秦红霞笑了笑:“还没呢,我觉得还早。再说了,现在的孩子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看她自己心里有主意。”
自己心里有主意?
陈大婶心里一凉:“这是啥意思?”
这是说童秀自己谈了个对象了?
那他们家振杰完全没希望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们家振华挺配秀姑娘的
“那倒也不是。”秦红霞笑道:“主要是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咱们做长辈的管得太多,孩子会不喜欢。”
秀姑娘和季长官并没对家长挑明,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
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吧。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
陈大婶瞟了眼自家的蠢儿子,心里叹气。可不是,孩子一大心思就多了,他们做大人跟着一路心都得操碎了。不过,她压低声音问:“这放手不管,你心里真能放心?”
尤其童秀家有钱,她人还生得特漂亮。
秦红霞委婉道:“童秀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陈大婶听出秦红霞语气里的推脱,心里一急,劝道:“你可不能这么想,这嫁人对姑娘家可太重要了,嫁个好人家那后半辈子都能享福,这要是嫁得不好,好好一姑娘能给恶婆婆给毁了。尤其你们家童秀这么娇嫩.嫩的,你忍心让她去受那些恶婆婆的磋磨。”
秦红霞语气一顿。
这正是她的顾虑。
季长官年纪轻轻能当上营长,为人处世滴水不漏,说话做事有气度,手头还不差钱,隔三差五就能给秀姑娘寄东西,家里条件一定非常不错。
哪怕妹儿瓜子厂规模这么大了,她们家也到底只是个个体户。遇上门槛高的干部家庭,她们童秀嫁进去说不定就要吃亏。
陈大婶见说到点子上,面色一喜,继续劝道:“咱们小时候还一起长大的,后来各自嫁出去联系才少了。我说的话能害你不成。”
“这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可随不得小孩子家家们瞎胡闹呢。”
“这年头都讲究个什么自由恋爱,可小姑娘家们年纪轻轻哪知道什么,一不留神看走了眼,嫁到了一个待媳妇不好的人家,那可有得苦头吃了。”
……
秦红霞一直踌躇着:“陈大婶子……”
陈大婶不给秦红霞说话的机会,直接斩钉截铁地道:“秦大妹子,要我说,这姑娘家嫁人还是得找知根知底的人家,否则谁知道嫁过去是人是鬼?”
知根知底的人家。
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里,还有谁家比得上他们家的家世。
秦红霞到这份儿上也听出陈大婶子的用意。她颇有些为难,委婉地道:“陈大婶子,秀姑娘还小呢。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陈大婶子“嗨”了一声:“你们家秀姑娘翻过年都十九了,年纪可不小了。这姑娘家的亲事可都是要提几年相看的。打现在开始看,等孩子们培养几年的感情,到了二十一二岁嫁人不是正好吗?”
秦红霞斟酌道:“陈大婶子,这事我们操心着呢,现在还不急……”
“陈大婶子这话说的对……”一个一直在旁听着的中年妇人插了一嘴,笑着对秦红霞道:“童秀这事确实得相看起来了。我觉得我们家振华也不错,要不秦姐您考虑一下。”
陈大婶子的脸刷地黑了:“老二家的,你跟着胡闹什么呢。”
中年妇人是陈大婶子的弟妹,秦武的二儿媳。她今年比陈大婶子小三岁,长子秦振华今年十八岁,比秦振杰只小半岁。
论年岁,还正好也能和童秀配上。
“大嫂,这怎么算得上胡闹呢。”陈二婶不以为意道:“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吗?姑娘家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我这不是也在帮秦大妹子参谋吗?”
陈大婶可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口舌,会被人摘了桃子。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阴森森的:“有你这样帮人参谋的吗?参谋参谋着把自己儿子给推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