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没有回头,只抬手朝她摆了摆,步子飞快,眨眼没了人影。
“悦悦,军子怎么走了,他的包还没拿走了呢。”余秀莲提着那只行军包递给她,吩咐道,“你赶紧追上去交给他。”
齐悦接过行军包,没有追出去,反倒转身朝屋里走:“他还会回来的。”
进了屋,咬着唇用力捶了他的行军包几下才解了气。
而她捶打时,拳头似捶到一块硬的东西,拉开拉链,里面有两身换洗的衣物,一双鞋子,还有一只铁盒。
拿出铁盒,比她的巴掌大一倍,上面印着曲奇的图案,还有扭曲的字母,但不是英文,似乎是俄文。
她前世没学过俄文,但以前见过几次,又想到他驻军的地方离苏联不远,对饼干盒的来源有了猜测,便将盒子放回去。
但放下的那一瞬,她听到盒子里响起一道轻微的撞击声,且盒子的重量也有些不对,她试着打开,只一拧,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事物——
满满一盒的钱币,有十元五元的钱币,还有三分五分的硬币,刚刚的撞击声就是硬币发出来的。
齐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只翻了翻,就大致估计出里面的钱大约有七八百,这或许就是他说的让她保管的钱吧。
但以他这三月的工资和津贴,根本凑不齐这些钱来。
难道这些是他用军功换来的?
数千里之外,周政委正跟祁阳吐槽:“你说你们雷营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军功,他没要求晋升,也没要进修的机会,要了六百块钱,他这是要钻到钱眼里去了吗?”
“更可气的是,他拿了钱就休假探亲去了,都没跟我打一声招呼。”
祁阳望着气得在屋子转圈的周政委,安慰他道:“我这不就是替他跟您招呼来了吗?”
“你来替他招呼,跟他亲自来能一样吗?”周政委满脸气愤。
祁阳叹了口气:“您就知足吧,他还让我跟您招呼一声,他对我只留了一张纸条,就把一营丢给我,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除了用军功要了六百块钱外,还要了一次探亲假。”
有了一个比他更惨的比对着,周政委顿时不那么难以接受了,伸手拍了怕祁阳的肩膀:“你们一营的兵蛋子一个个都是刺儿头,没有雷军在,那可不好管理,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得辛苦些了,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来找我。”
“谢谢政委的支持!”祁阳来此一趟的目的达到,啪的一声给周政委敬礼道谢,便告辞离开。
周政委却叫住他:“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雷军为何舍了晋升和进修的机会一心钻到钱眼里。”
“或许是他觉得娶媳妇比晋升和进修的机会更重要吧。”祁阳有些蛋疼地抬头望天,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周政委愣了一会,才想明白祁阳话里的意思,顿时哈哈大笑:“好小子,居然是回家成亲去了,先成家后立业,这选择不赖!等你回来,我得好好宰你一顿酒。”
祁阳远远听到周政委的笑声,不赞同地摇头:“这还叫不赖?是太赖了,亏大发了!”
又想到雷军那个死要钱的未婚妻,眼底蒙上一层阴云,等到了操练场,一连串的命令下去,特战一营鬼哭狼嚎。
但等操练一完,那些刺头就向祁阳发出挑战,自上次手表赌战后,向上级挑战便成了特战一营的保留项目。
祁阳答应了,但他既没有雷军的天生神力,又没有他那么好的体格,结果显而易见,他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接下来半个月,他的脸都是黑的,那些兵蛋子同样也没好日子过。
双方就这样彼此折磨着,延续了半月之久。
雷军不知道他离开后特战一营发生的事,他告别齐悦,来到镇上的卫生所。
黄医生看到他那一刻,抬起眼皮扫了眼他的眉骨,上面的疤痕印记淡了许多,但他依然不满意地皱眉:“你是不是没有持续擦药膏。”
雷军没有料到他的眼力会这么毒,点头如实道:“野外训练时不方便擦药膏。”
黄医生不置可否,对他道:“齐悦回家了,她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知道,我刚见过她。”
“那你来我这做什么?你受伤了?”黄医生上下打量他,目光很快锁定在他的腰侧。
雷军没有隐瞒:“腰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请您帮我看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扣子,拉开深色衣服,露出绑着绷带的腰腹,左侧的绷带上早已被血浸透,结痂成了黑褐色,跟血肉粘在一起,若要撕下来,必然扯下一层皮。
黄医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这是胡闹!”
雷军挨了训斥也没在意,只问他:“能处理吗?”
“不能处理,你来我这干什么?”
黄医生黑着脸又训了一句,让他进里屋去等着,自己拿了酒精和绷带等物随后进屋,又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齐悦的份上,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我一脚踹你出去。”
“这事不要告诉她,以后我会尽力配合你治疗。”雷军望着他认真说道。
黄医生哼了一声:“这话说得多重情,但你要是死了,齐悦就得当寡妇,再重情有什么用!”
第222章跟我回家
雷军从齐悦的信里知道她拜了黄医生为师,所以不管他如何骂他,话都不中听,他都没有出声。
甚至黄医生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在不给他打麻针的情况下,割掉他腰上发白的腐肉,他都一声不吭,任由汗水如瀑,咬得眼睛睁不开。
黄医生给他的腰腹重新捆上绷带,看了眼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面色稍稍和缓了些,抬着下巴示意窗边那张空床:“你今天就在这睡一晚,若明天不发烧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雷军透过窗户望了眼西坠的太阳,猛地起身:“我还有事,今天就不住这了。”
黄医生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刚刚谁说听我的?”
“除了这事,其他都听您的。”雷军快速套上外衣,一边回道。
黄医生冷笑一声,侧身给他让路:“行,你现在就走,回头我就给我徒弟找下家。”
雷军扣扣子的手一顿,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煞气冲出。
原本有些燥热的黄医生陡然寒毛乍立,他下意识抬头望向窗户,窗外阳光正好,根本没有变天,他正怀疑刚刚那股冷意是不是错觉时,雷军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淡声说道:“我的身体我了解,我急着赶回去就是为了明天定下婚期,完事后我会再来卫生所。”
黄医生愣了一下:“你是说你跟齐悦明天就定下婚期?”
黄医生很不爽,那感觉就跟自己养好的白菜马上就要被猪给拱走一般,但这白菜吧,还不算他家的,他根本没有立场开口阻拦,所以望向雷军的目光就透出怨气来了。
“是,明天就定能定下。”雷军心情好了起来,点了点头就告辞往外走。
“小子你给我回来,就算你和齐悦明天定下婚期,也是你爹娘出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卫生所。”
黄医生叫喊着追赶出去,雷军步子却不停,但刚走出卫生所,恰遇到散步回转的齐永福。
“雷家小子你回来了?哪天回来的?”齐永福看到雷军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很快溢出来。
雷军冷硬的神色顷刻间和缓,恭敬地喊了声爷爷,回道:“我今天刚回来的,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你不用操心我的身体。”齐永福眯着眼点头,“不过你刚回来就来卫生所,是不是来见齐悦的?她今天不在这,你要见她就回村里。”
雷军自然不会拒绝,也没说之前就见过齐悦了,只点头道:“我正要回村里,下次再来看爷爷。”
“回吧,你忙自己的,不用惦记我这。”齐永福冲他摆手。
雷军又嘱咐他一遍保重身体,就大步离开。
黄医生全程都没插上话,等他喊他时,他已经拐到主街上混入人流中。
“你喊他有事?”齐永福疑惑地问黄医生。
黄医生望见雷军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叹口气:“没事了,他要逞强就让他逞去吧,只要他撑得到明天。”
雷军没有听到黄医生这番话,但他现在确实有些吃力,割肉新包扎的伤口疼痛未消,行走时牵动伤口更是加剧了疼痛,不过他记得他跟齐悦说过今天要去见她。
六月底七月初是双抢的时节,因为养了禾花鱼的缘故,禾田里不能抽干水,且要在田里挖出一片深沟将鱼赶进去,所以雷军离开后,齐悦跟着承包组的人一道去田里挖沟去了。
只是她惦记着雷军,夕阳眼见要坠落山头时,她起身朝村口马路望去,引得组里的队员们好一阵调侃,齐悦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忍不住隔一刻钟往马路望一眼,
方琴的肚子有六个月了,她一直不下田,但时常拿鸡蛋糖果之类送承包组的组员,请他们帮忙料理她承包的两亩地,不过她也喜欢挺着肚子来田边看看禾花鱼的长势,这会看到齐悦再次起身,噗嗤笑了:“你自己不嫌累,我这看着的人都嫌累了。这样吧,我正要回家,就替你等在村口,待看到他回来就扯嗓子喊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