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说:“你且听听,这出戏很好,只是戏里的徐家女,一开始也太苦了些。”
许知瑜起了些兴趣,她眺望着那处,分辨出红衣女就是徐家女,戏一开始,就是下人在劝徐姑娘三思。
徐家书香门第之家,因家道中落,急需钱财,红衣女道:“唐公子的礼做得足,不曾轻看我,我便嫁了吧!家中如此,再拖不得。”
前头许知瑜还听得津津有味,可在听到“唐”的时候,她心里微微一惊,这一声,就像一小粒围棋掉在了棋盘上,“嗒”的一声。
许知瑜放下手中长箸,台上那红衣女掩面哭泣,第一幕戏,落。
正殿之中,帝后坐于上首,旁的席位坐着寥寥几位妃嫔,其余就是皇子皇女,只是席间,还有一人,玉面玄衣,正是苏华风。
宴席刚开之时,他就被皇帝叫了去上首,此时正坐在五皇子旁边,皇帝子嗣间多了个燕王府的义子,到底有些不伦不类,可看皇帝脸色欢喜,皇后也只能暂时掩下不满。
五皇子不过十岁,母妃位份低,他养在皇后膝下,皇后明面上宠着惯着,实际上他到现在三字经里的字都认不全。
而在一旁的四皇子二十余岁,是皇后所出,品性良好,有良君之相,前阵子监军之职做得好,皇帝颇为高兴,因而,众多臣子自然已经站好队。
只是,皇帝却迟迟没有下旨意。一派灯火通明下,更显他眼角皱纹压下来的痕迹,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元戌帝,终于还是老了。
苏华风收回目光,坐在这很无聊,但是安静,隐约的,戏台上唱起了第二幕戏。
周嫔好奇地看了看戏台,她话多,问了句:“这可是京中近来颇有名的《苔痕绿》?”
皇后皱眉,道:“这种时日,怎么唱这样的戏?晦气!”
“娘娘误会了,这出戏,徐家姑娘到最后终有善终,不是什么悲情的,况且,这只是寻常百姓家的悲喜。”另一位玉贵人道。
“玉贵人这话在理。”皇帝笑着说,“不过前头苦了些,百姓的日子就是这样,不可以为只有从头欢喜到尾的。”
这都牵到平民百姓了,皇后不再说什么,只是应是。
不过,这日子苦也苦过头了——
戏台上,唐家男子宠妾灭妻,徐氏往往被逼得一忍再忍,此时,徐氏收到父亲病逝的信,再忍不住大哭起来。
许知瑜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音儿婉转动听的红衣女,牙关也在轻轻抖着。
当时她收到父亲病逝的信时,她没有哭,她在房中枯坐了一夜,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
这一下,好似那个红衣女在替她哭泣,替她喊不公。
她终于发现了,戏里头徐家女与她上辈子,太相似了些,徐?许?还有唐,是一模一样的。她心想,世间悲剧大抵如此,戏文就算是凭空捏造,也可能与她的经历相同,所以,或许四自己多疑了。
许知瑜勉强收拾了一下表情,问柳姑娘:“这出戏,后来还怎么演啊?”
只听柳姑娘说:“你等着看下一幕,这出戏奇就奇在,这一幕,徐氏病逝后,下一幕,她又活了过来。”
“大抵与异闻有关,只是没有牛鬼蛇神,徐氏重活了一世,扭转了命。”听到柳姑娘这么说,许知瑜的脸色终于变了。
这一刻,她再没听到旁的说什么,因为戏台上,红衣女换了身衣裳,是未出嫁前的装饰,仔细看,那垂在耳畔的红流苏,不正是她往日里喜爱的样式么?
真有这么巧的事么?许知瑜看着台上女子发现自己重活一世的惊讶,她演得是惟妙惟肖,至少许知瑜认为,比她当时的神情生动多了。
她连喝了几口茶,压下心中惊讶,却再没别的心思听戏,见她站起来,正看得入神的柳姑娘分神,问她:“你去哪儿?正精彩呢,等等于家的要来提亲,唐家那公子也要出来了!”
许知瑜咬了咬嘴唇,对柳姑娘笑了笑,说:“我去透透气。”
来宴者可以在正和殿内走动,因此长廊石桥上,到处也可以见得公子姑娘的身影。许知瑜走远了,渐渐听不到那戏曲的声音,心里也平静下来。
这一下,她再度理了理心里的疑虑——这么巧的事,她心里实在不安,甚至想到,难道是有人把她大半辈子经历看在了眼?
如果真的有这个人,会是谁?他也重活了一世?
许知瑜忽然有种被监视着的感觉,她的所作所为,都有一双眼睛盯着,而这个人,对她无比了解,他在暗,而她却一点不知道他是谁。
对,这个人对她了若指掌。
许知瑜仔细数了数前世与现在,身边一直呆着的人,每个都变得那么多。若说近来,身边的嬷嬷侍女也没有一个异常,依照她们的性子,若她们重生了,不可能不告诉她。
但是,若把时辰往前推呢?
有一个人,确实是个完完全全的变数——苏华风。
可是,她抬眼看着天际,实在想不通——苏华风怎么可能对她前世如此明白?何况,他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另一头,苏华风看了眼戏台上的红衣女,心内一笑,这戏子演得过了些,半点没有许知瑜的韵味,倒是造作得很。
一个宫人匆匆走过来,在他耳旁耳语片刻。
苏华风淡淡说:“带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番的妹子吗!我要安利《鬼灭之刃》qaq!
第35章
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冰冷, 冻得许知瑜的鼻头有些微红, 她碰了碰鼻头,呵了口气,那气就化成了白白的烟雾,轻轻地散开在了黑夜里。
周围传来细细交谈声,有公子正对月做诗, 也有姑娘家娇俏的笑声, 忽然, 远处“嘭”的一声,绽开一朵圆形的烟花, 应是宫人在试烟花。
许知瑜抬头看着烟花,心里头许多的思绪, 这个时候都渐渐荡开了,她不由露出浅浅一笑。
正是此时, 她忽然听到一个太监尖锐的声音:“公子, 这儿就是长明湖了。”
紧接着,一个温和的男人的声音传来:“有劳公公了。”
这声音, 听起来那么熟悉。
许知瑜微微睁大眼睛,她感觉到耳尖一丝丝的疼, 这个声音……不可能, 不会是唐少赟,可是,唐家正是这两年迁到京内的。
她微微转过头,不远处, 一个青衣公子正仰头望着天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望了过来。
在这样的距离下,许知瑜却将他的眉眼看得分明,有些许柔美,嘴角总是带着一味似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是唐少赟。
京城真小。许知瑜勉强回过头去,可是心里,却起了波澜——不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一旦她不喜欢一个人,她就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进沙,十分不适。
她两三步走下楼梯,远处唐少赟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
不是在叫我。许知瑜闭了闭眼,不搭理,继续朝前走。
又一声:“这位姑娘!”
这辈子她与唐家再无瓜葛,显然,唐少赟怎么会再叫住她?何况叫住她,她也不可能会停下脚步的。
许知瑜脚下生风。她鬓角垂落的头发在空中微微扬起,眉眼如画,香风阵阵,步履虽然着急了些,但是脸上却没什么着急的颜色。
没成想,唐少赟再是两三步了上来,在后头唤道:“姑娘为何走得如此着急?姑娘的发簪掉了!”
掉就掉吧,她不要了。许知瑜冷着脸,愣是一个回头都没有,就回到了偏殿,如此,才好生把唐少赟甩了。
疯了。她按了按额角,见到唐少赟就算了,还要被追着问,这算什么事?怕她觉得她上辈子不够凄惨是么?
就在许知瑜皱着眉头思考时,先前那带路的小太监弓着腰,走到她跟前,毕恭毕敬地拿出一根簪子,道:“许姑娘,这是外头那公子差奴婢还姑娘这簪子,还说……”
许知瑜有些累了,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眼睛却盯着戏台上,没有看小太监。
“公子说,望姑娘谅前事,今生不负。”
谅前事,今生不负?
许知瑜抬手摸了摸鬓上,方才走得急,也没留意唐少赟话中的真假,现在仔细一查,她的珠钗是半点没少。
簪子?她终于抬眼去看太监手中的那簪子,眼睛微微睁大——这不是她当年嫁入唐家后最常用的木簪么?
不对,不是那根,她素手拿过太监手中的木簪,只需要一打量,就知道这根木簪只是“仿品”——当年,那根木簪陪了她九年,她能不熟知么?
唐少赟拿着仿品木簪来给她,还说谅前事,今生不负?
这是头一回,许知瑜气到胸口有点发闷——她颤着声音问旁边的柳姑娘:“《苔痕绿》是谁所作?”
“好似是市井人家,只听说姓唐。”柳姑娘想了想,又说:“姓张也不一定。”
可许知瑜现在已经听不到她说的别的。
她千想万想,甚至想到了苏华风,却没料到,居然是唐少赟也再活一世,更没料到,还对她说这种话,再说那出戏,看来他可是时时刻刻打听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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