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巧合还是命运,总之,从此之后,漫画书在她书包里就没缺席过。
她的口味很杂,有时候喜欢伊藤润二之类的超现实惊悚风格,有时候也喜欢夸张昂扬的热血漫,反正就是流行什么她看什么。
这几天,她又喜欢上新晋网红漫画家三条鱼,以脑洞清奇的恶搞风闻名,故事讲得特别有意思,书包里装的尽是他的漫画书。
她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外头回来,桌椅被拉动的声响,还有女生叽叽喳喳聊天的热闹。
姜阮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将漫画重塞回书包里,看了眼课表,又拿出语文课本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中央后,才拿着杯子去接水。
教学楼里没有设开水房,都是每个班级里放一个饮水机在后门,每天换桶装水。
刚上完课,接水的人不少,她排着队等了会儿才接上,正要往座位上走。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
一个女生叫道,“宋东阳,你恶心不恶心啊?”
声音有些耳熟。
姜阮不由看过去,只见离她大概两三排的过道上,梁雪莹涨红着脸冲男生吼。
那男生戴一副眼镜,长得白,又矮又瘦。
闻言抬胳膊蹭了下梁雪莹,笑嘻嘻道,“哎呦,梁同学好端端生什么气啊。”
说话间露出森森的钢丝牙套。
梁雪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恶心,“我说你能不能少动手动脚的?真的特别恶心。”
宋东阳这个人虽然长得不丑,但行事却很让人一言难尽,喜欢抖腿不说,还总爱在座位旁吐痰,坐在他旁边的同学深受其害,只要一听见他清喉咙时发出的“齁齁”声响,就条件反射性脑皮发麻。
可他本人却丝毫不觉,还自以为长得特帅,老喜欢在女生凑堆说话时挤进去,拍拍女生的肩膀,撞撞女生的胳膊,戳戳女生的马尾……
班里的女同学都特讨厌他,但班主任是个男的不说,还长得凶,就不大敢告状,只好默默离他远一些。
这回,梁雪莹正跟几个朋友围在一起聊最近大火的综艺,宋东阳忽然就凑过来,还顺势把胳膊搭在梁雪莹肩膀上,“你们说什么呢?”
梁雪莹一转头就看见那泛着银光的牙套。
吓得倒退一步。
见她大惊失色,他似乎还特别得意,“哎,你脸上有东西啊……”
眼见他就要伸手过来,梁雪莹再忍不住,伸手就推了他一把。
被这么连着骂恶心,宋东阳也生了气,呸一下吐了口痰在地上,“我说梁雪莹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恶心了?”
“恶不恶心你自己知道。”梁雪莹转头就走。
宋东阳伸手抓住她,“你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没完!”
“神经病啊你,放开……”梁雪莹气得白了脸。
然而男生虽瘦,却到底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就挣不脱。
她转头去看四周,却发现方才还围在一起说话的小姐妹全都吓得躲在一边去,连男生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梁雪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而宋东阳还在揪着她的领子叫嚷,“我就不放,你能怎么样,你今儿要是不道歉……”
“哗”的一声。
说话声戛然而止。
温水从宋东阳脸上哗啦啦淌下来,他愣愣地转过脸。
姜阮慢条斯理地把茶杯盖拧上,将梁雪莹隔在自己身后,淡淡道,“你脸上有东西。”
“什……什么东西?”
“脏东西。”
姜阮把杯子递给梁雪莹,挽了挽袖子,“要打一架吗?”
宋东阳亲眼见识过她把周佳琪脑袋往墙上撞的狠劲儿,哪儿敢跟她动手,立时就怂了,涎着脸道,“姜同学说笑呢,我好端端的与你打什么架啊?哈哈,您走好,我这就不挡你的道了。”
说着就往旁边闪。
“等等——”
宋东阳背僵住,机械地转过头,“怎……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姜阮:为什么要学习呢?为什么就非要学习呢?
第19章
自打体育课上姜阮走了后,江濯便一直心不在焉的,但秉着不能认输的劲儿,他硬是忍住没跟上去。就这么熬完一节课,他跟着大部队往教室里走。路上碰巧又遇上六班的几个兄弟,便站在走廊扯白了几句。
正说着话,孙伟忽然“啊”的叫了一声,扭着脖子往他们班里看去,“濯哥,你看好像有人惹小仙女儿生气了。”
江濯条件反射地望去。
开始还没看见人,第二排靠窗的位子空荡荡的,他又往后看,立马就发现姜阮正站在后排走道上,因为其他人全都鹌鹑似的或缩在座位上,或缩在墙边。
她却直刷刷地站着,格外显眼,更显眼的是,她对面的男生淌了一脸的水,而她手上正拧着水杯,刚刚发生过什么,显而易见。
几人又说了些什么,因为离得远,并不能听清。
孙伟天生喜欢凑热闹,尤其还是他认识的人的热闹,当即就拉着江濯急吼吼地往后门走。
教室里,姜阮看了眼地面,皱眉说道,“弄脏了地板,至少得擦一擦吧。”
她声音并不高,但奈何这会儿班里鸦雀无声,便显得格外震耳。
虽说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但视线却明晃晃的。
宋东阳脸涨得通红,即便他怂,可真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么恶心的事,他还真做不到,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姜同学,差不多得了。”
他悄悄打量着姜阮,心道就算她打架厉害,可毕竟是女人,若真杠上,也不见得自己一定吃亏,况且是她挑衅在先,大不了他就告到班主任那里去。
这么一寻思,他就又有了底气,“我压根什么都没做,你们一个个表现得我跟非礼了你们似的,一脸贞洁烈妇的,有意思吗?”
梁雪莹气得跳起来,也不哭了,“宋东阳,你心里有点B数好吗,我跟你熟吗,你就胳膊搭我身上,严重点说就是性骚扰好吗?”
“性骚扰?就你?”
他语气轻蔑,直把梁雪莹气得血液倒流,冲过去就想踹他。
半途却被姜阮抓住手臂。
“叫班主任吧。”
“啊?”
梁雪莹傻住。
姜阮安抚地对她笑了一下,“快上课了,总不好耽误学习。况且这种教育工作,还是交给老师的好。”
说着她扬头往班里问道,“有哪位同学能帮忙叫下班主任吗?”
话音刚落,后门就有声音叫起来,“啊,有人叫我吗?”
张文声从后门处探出头来,也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的热闹。
姜阮顿了一下,说道,“老师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文声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就你叫他擦地板的时候。呵呵,我也是想着得好好观察一番,才能看清真相嘛。”
“……”
姜阮说,“那您觉得要怎么办?”
张文声似是为难地摸着下巴,忽然一拍手掌,“有了。”
说着他便转头对面对全班学生,“我们是讲求民主的和谐班集体,干脆就由同学们投票做决定吧,支持宋同学擦地板的请举手,超半数执行。”
“那姜阮呢?”宋东阳说。
“咦,姜阮同学怎么了,她有什么错吗?”
“……”宋东阳磨了磨牙,“她明明泼了我一脸水。”
“是么?估计姜同学也是手滑不小心么。”张文声拍了拍宋东阳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心胸应该开阔一些么。”
他笑嘻嘻地说完,转头就冲全班吼道,“还愣着做什么,举手啊!”
“……”
呼啦啦,大部分同学都颤巍巍举起了小手。
“可以了。”
张文声指挥交响乐似的双手往下压了压,对宋东阳说,“宋同学,赶紧吧,别耽误了上课。”
宋东阳脸简直要涨成猪肝色,他想说些什么,可周围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幸灾乐祸,根本没人愿意替他说话,他攥紧手掌,垂眼看向地面。
那口乳黄的浓痰黏在地上,恶心极了。
但再怎么恶心,他也不敢跟班主任叫板,只得僵着身子,从口袋里抽出张纸,翘着手指把痰揩了,冲出教室洗手。
等一切平息之后,张文声三两步走上讲台,课本往桌子上一拍,慷慨激昂地说道,“这节课我们就先把课本放到一边,接下来先讲这个字。”
他转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道。
“人。”
他拿教鞭又在黑板上敲了敲,“人是什么呢?”
“《礼记礼运》曰,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说文解字》也有解释,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大意是天地孕育了万物,但惟有人是天地之间最富灵性的生命。”
大家正听得云里雾里,忽然见他话锋一转,“宋东阳同学。”
“啊?”
宋东阳茫然地站起来。
“既然说人之贵,那你能和大家说说,人之最贵,贵在哪里吗?”
宋东阳紧张地推了推眼镜,磕磕巴巴说,“因为人和动物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