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去哪儿,早饭不吃了?”
身后传来陶婶叫他的声音。
他连摆手的工夫都没有,只叫一句“不吃了”,便蹿出家门。
江母正坐在沙发上涂护手霜,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便见已没了人影,稀奇地向陶婶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昨天还瘫在床上不死不活的,今儿怎么就又活蹦乱跳了?”
陶姨笑眯眯道,“我看昨儿他陪陈家小姑娘玩过后,精气神儿就不一样了。”
江母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像这么回事,再想那小姑娘相貌好,气质好,念书也不错,很是讨人喜欢,笑道,“那孩子确实不错,咱们家这小子要是能跟人学上一半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江濯下了出租车时十点还差五分,他撩了撩头发,走到梧桐街街口的一盏路灯下,眼睛四下张望。
他知道姜阮一定不会来这么早,但总不舍得低头看手机,怕她来时错过了。
站了会儿,他腿有点酸,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坐,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是一家奶茶店快要开门,大家都拥着去排队。
排队的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叽叽喳喳。
他心念一动,抬腿往那里走去。
直等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轮到他,若是往常,他早就耐不住性子走掉,但一想到这么多女孩子喜欢,那姜阮也可能会喜欢,就又忍着性子站住。
“请问您想喝点什么?”服务员问道。
江濯抬眼看向头顶的价目单,五花八门,直看得云里雾里。
“你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是哪几样?”江濯问。
“奶茶的话,是波霸奶茶,水果茶的话,是……”服务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话干脆又麻溜,跟落了盘的钢镚儿一样,咣啷啷一通响,没一会儿就说了七八样,末了笑吟吟地问,“请问您想要哪一样?”
江濯想也没想,“就你刚才说的,都来一杯。”
服务员愣了一下,问,“我刚刚说的有八杯,您确定吗?”
“嗯。”江濯伸手掏出钱包,“多少钱?”
服务员见状,也就没再说什么,利落地下单,将取单号交给他,“麻烦您在右边等一下。”
江濯接过小票,正要往饮料等候区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搭住他肩膀。
“濯濯,你怎么在这里?”
一听到这个声音,江濯立马头皮发麻,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孙二伟这人不仅脑回路奇特,嘴巴还特大,一旦他知道个什么事,第二天认识他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若是让他看到自己为姜阮颠颠地跑前跑后,那今后他在学校还有什么脸面。
“哎,你不是从来不喝奶茶的么,今儿怎么还排队来买啊,这么多人多挤啊,您老说一声,小弟绝对给您送到家了……”孙二伟却还一点眼色也没有,继续扯着大嗓门说。
“滚蛋。我爱干吗干吗,要你操哪门子闲心。”江濯没好气。
孙伟接收到杀气,忙收回胳膊,眼睛却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一,二,三,四……”
孙伟本来还是默默在心里数着,然而数着数着声音就叫了出来,“八,八杯!”
江濯乜他一眼,抬腿往等候区走去。
“哎不是啊哥,”孙伟扭头看看四处左右,发觉的确没一个认识的人后,叫道,“哥你一个人喝八杯奶茶,不怕便秘啊你。”
他声音洪亮,闹哄哄的人群静了一下,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射过来。
饶是江濯心理素质过硬,被这么多小姑娘带着猎奇的目光全方位笼罩,耳尖也是热了几度,他轻轻咳嗽一声,抬腿踢了孙二伟一脚,“你胡说什么。”
孙二伟伶俐躲开,嘴上还兀自叫冤,“欸,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
恰在此时,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响起来,“026号客人,您的饮料好了。”
江濯抬了抬手,走过去。
只听服务员继续笑着说,“一杯波霸奶茶,一杯奶霜不知春,一杯樱花巧克力……一共八杯,请您核对一下账单。”
“……”
走出店门,江濯抬腕看了下手表,十点二十八分。
步子不觉加快。
“哎,濯濯,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啊。”
孙伟紧跟在他身后。
江濯充耳不闻,径直走回梧桐街边的那盏路灯下,四处张望。
时间紧急,他现在已经没心思管这奇葩到底在不在了。
然而红绿灯转了又转,人群走过一波又一波,还是不见踪影。
该不会不来了吧?
想起上回他让她在药店等着,结果一出来就没了影。
心下不由焦躁。
“欸,在等人吗?”孙伟见江濯左顾右盼,又是看表又是看手机,贴过来。
江濯往后退开几步,然后背对他在手机上翻出姜阮的电话,然而手指定在半空,迟迟不敢点下去。
想知道,可又害怕。
他直愣愣看着手机,踌躇不决。
“黄毛丫头?”孙伟头又凑过来,看到这名字后眉毛都要皱起来,谁啊这是,说着伸手对着名字点了下去。
江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滴滴滴”的拨号音响起来。
他下意识想按掉,却又是顿住。
既然都打了,那就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江濯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等也不是,走也不是,满腔委屈在肚子里滚来滚去。
他又按下拨号键,一如之前,反复两次后,他憋着气走向垃圾箱,扬手就要把奶茶扔进去。
“诶,扔什么呀,一口还没喝呢……”
孙伟冲过去护住奶茶。
江濯任他抢去,站在原地黑着脸一言不发。
孙伟将袋子打开,随手拿出一杯饮料,“你不要那我就喝了啊……”说着剥了吸管纸就要插上去。
细管将将挨上杯口,江濯劈手夺过来,“谁准你喝了。”
“……不是,你不是都要扔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扔了。”江濯说。
“……”
好好好,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孙伟饮料放进袋子,双手恭恭敬敬递过去,“好的,少爷。”
梧桐街在闹市区,离迎春街只有两个路口,江濯提着奶茶,脚步走得飞快。
不过十分钟,他就站到姜阮家的小饭店门口。
明明正是11点,饭点高峰期,小店玻璃门却罕见地上了锁。
江濯皱着眉,头探在门口往里望。
室内昏暗,隐约可见里头桌椅东倒西歪,看起来像是刚刚有人打过架。
“小仙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孙伟后一步追上来,跟着江濯趴在玻璃门上,他之前在这里见过姜阮,也知道这家店是姜阮家的。
听他这么一说,江濯眉头皱得更紧。
只听孙伟又说,“濯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店家问问情况啊。”
然后一溜烟钻进了隔壁一家小饭店。
江濯心里急如热锅蚂蚁似的,哪里站得住,四处打量一下,闪身进了旁边的小超市。
“老板,拿包烟。”
超市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眯眼在手机上斗地主,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什么烟?”
“玉溪。”
江濯接过烟,直接拆开,抽一支递给那人,“老板问个事儿。”
“嗯。”待那小老板接了,他又抽一支叼在嘴里,娴熟地拿打火机点上,说,“隔壁店今儿怎么着了,怎么这么个点了还没开门。”
小老板边斗地主边说,“倒大霉了呗,大清早还没开业呢,一个女人就冲进去把他们店砸了。”
“为什么?”
“好像说是……老板娘跟他老公勾搭上了,好像俩人孩子还是同学。不过要我说,就照那婆娘挠人的泼辣劲儿,哪个男人受得了。”
老板娘?也就是姜阮她妈?
江濯追问:“那老板娘她老公呢,就没一点动静?”
小老板眼睛从游戏上起来,嗤了一声:“这谁知道,听说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反正打她在这儿开店我就没见过她男人。不过也有人说她是寡妇来着。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还真是……”
见他越说越没边,江濯打断道,“那人呢,她们人都去哪儿了?”
“去派出所了。”他看了看时间,“有大半个小时……”
话没说完,便见那少年跟旋风似的,忽一下没了影儿。
姜阮是在往派出所的路上想起江濯的。
她眼神空茫地看着窗外,母亲趴在她肩头不住抽泣,她揉了揉脸颊,深吸口气,伸手轻拍母亲的肩头,“没事的,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我……”梁明珠抽噎着,给女儿诉苦,“她冤枉我。”
“我呸,冤枉个屁,你这骚货,我真再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后座上的女人立马骂起来,声音尖利,跟拉锯似的,旁边坐着的男生听不下去,小心地拉她,“妈,别说……”
那女人啪一下打掉他手,怒道,“人家能做,凭什么我不能说,你怎么跟你那死老爹一个德行,尽喜欢往这些狐狸精身上凑,你别当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