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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向暖北枝寒 (李依咪)




第二十一章 疤
  那少年便是韩三成,那个午后,他望着女孩转身跑开的背影,那自然卷的长发在西斜的太阳下美丽地一扬一扬,漂亮的女孩恍若一只受了惊挨了吓的小兽,惹人生怜。  “那你并没有抢劫啊。”和畅一边吃一边听,对这个故事愈发地感兴趣了。  其实,那是少年韩三成第一次试图抢劫,最终也成了最后一次。那个女孩——他此生遇见的第一个天使,竟让他在尝试作恶的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她的无辜和纯善,毕竟拯救了这个沦落在刀刃上的堕落临界者,以至于当那个怯懦跑掉的女孩鼓起勇气,走回少年的面前认认真真地给他一个灿烂微笑时,他的内心交杂着的谢意与愧意已经翻腾欲溢,他永远记得那是怎样的感动和痛悔,自那时起,他再也没有打起过对别人财物的不义欲念,无论同伴们怎样地嘲笑抑或怂恿他。  方寸人心,自古就是玄之又玄的事。  “当时是没有,”阿三终于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笑容,仿佛在追忆那个久远美妙的夏季:“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也成功地抢劫到了不止一个微笑。她是住别墅区的,父母不喜欢我,我就周末躲在离大门稍远的地方等她逃脱出来,她说笼子里的小鸟很可怜,我就带上兄弟深夜潜入花鸟店,放走了整个市场的鸟。那可是我人生第一次派出所一日游呢。”  “可是传到她父母耳中,就成了我是个贼,进店偷走了全部的钱。”阿三笑出声,不知是幽默的自嘲还是真的觉得,这是自己格外有趣的往事。  和畅听着这青春小说般的故事,神色间不由得流露出向往之情,她羡慕那个单纯普通却被另一个人当做天使的小女孩,想象着她得以在十几岁的年龄逃脱家庭的桎梏,和叛逆少年闲逛玩乐时的情形。  和畅忍不住发问:“后来呢,她去了哪里?”  “她死了,”渐渐地,阿三收住了笑容,语调却依旧平稳得不带感情:“是被人杀害的。”  女孩死的地方,正是那条极其狭窄的小巷,死状凄惨得让阿三至今不忍形容。当被问及女儿生前是否与什么可疑人员交往时,女孩的父母略一沉吟,说出了韩三成的名字和样貌。  再后来,韩三成就成了阿三,无人相信的阿三。  “被杀害……”和畅听闻这个结局后,目光定定地望着对面的橱窗,口中重复了几遍这骇人的字眼。  阿三显然没有料到和畅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向来淡漠的他竟有些慌了,他尝试着笨拙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不,不是的,”和畅神色稍缓,向他摆摆手:“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家,我们改天再一起玩好吗。”    和畅勉力让自己镇静,直到绕过一个拐角,脱离了阿三目送她的视线后,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一路飞奔回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起来。          和畅很想找到一个倾诉心声的对象,于是她给向娅枝编辑了一条信息,那条信息并没有被发出去,因为当和畅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发送键时,手机已经被和惠风轻轻抽走了。        “你还是最好不要联系娅枝。”和惠风轻声却坚决地对女儿说。  和畅忽然下床站起,狠狠地将刚才去打印店取回来的材料摔在地上:“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和惠风显然没有料到,向来懂事能干、像自己一样干练利索的女儿,也会有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她太过震惊,以至于会任由那些印着图片文字的A4纸砸在自己身上,一片片散乱地落到木地板上,似乎要用力地贴合得毫无缝隙,终化成一块块揭不起的痂。  “从小到大,没有人陪我去过公园游乐场,家里一直缺钱,因为你总是请假,把工作放在一边忙协会的事情。长大一点后,我就腾出学习功课的时间帮你印材料,去一家一户地发传单、召集人员,去上网发帖子,去给领导寄信……人家周末去玩去放松,我一次都没有!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想要较真那过去的事情,可是我们最要紧的现在又怎么办呢?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的当下,就是为了供养你的一个不太可能有结果的信仰吗?可是如果你忙碌一场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呢?该发生的还是会再发生呢?妈妈,我不想被困在这,我也想往前走啊……”  从震惊中渐渐脱身的和惠风缓慢地走向女儿,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心生一种“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的奇妙感慨,她竟觉得触碰骨肉的亲近感觉是如此久违。一直以来,她的确忽略了太多女儿的感受了,和惠风那双平日里始终放着坚定的光的双眼,终于也默默流下泪来,母女二人的泪一滴滴洒在地板上,总算有一两滴打湿了那些硬着冰冷铅字的纸张。  最终还是和畅先从情绪中平复了过来:“妈,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和惠风这下彻底绷不住心弦了,她紧紧地拥住女儿,用力将她揽在怀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是妈的错,妈的错,啊。”  “那会先不开了,你在家最后一个假期了,好好去玩吧。”和惠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但还是不要告诉娅枝任何事。”    “因为我答应过你向阿姨。”和惠风望着窗外的街道,过去那些年沿着熟悉的路,她曾不止一次前去拜访向妈妈。


第二十二章 猫与飞鸟
  和畅最终没有再联络娅枝。  她依旧和妈妈一起忙碌着,整理文件、安排场地、电话通知……这些都是和畅早已熟悉的流程,母女俩一如既往地过着二人生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那次大肆哭诉只是她们共同遭遇的一次记忆偏差。  但事实上,和畅只是将心头的疑窦一直悄悄地保留了下来,那天以后和畅便知道,尽管娅枝和自己有相似的身世,两人的处境却又截然相反,她们俩就好像站在一明一暗的两个山尖上遥相呼唤,和畅觉得这样的交往太压抑了,她深知自己无法背负妈妈的嘱托,却也实在不情愿欺瞒娅枝任何事。  怀着这样的心思,和畅每每接到娅枝打来的电话,总是会控制不住地紧张,一紧张便应付得局促,那头的娅枝听出了端倪,替她担忧起来:“你的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这几天在打工,有一点累呢。”和畅回答得轻而急,她明明从小最厌恶撒谎,甚至觉得被骗都比亲口说出假言好受些。  那时的娅枝尚不疑心,以为这语调的变化也是身体不适所引起的,她不无遗憾地安慰道:“这样呀,那你一定注意休息。”  “嗯嗯,谢谢你。”  挂断和娅枝的通话,和畅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领会自己的处境。于是,她不得不保留那个问题,一直留到再一次与阿三见面的时候。  和畅与阿三坐在东方广场边缘两个相邻的石墩子上,等待着对面即将新鲜出锅的炸鸡。阿三起初说大理石太凉,他们老家的人都爱念叨女孩子受了寒凉是要落下病根的,和畅便站起了身,她没想到阿三也跟着起身,将自己的夹克衫铺在和畅方才坐着的石面上,阿三轻轻挥手示意她坐下时,线条分明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和畅从未见过的神情。  “喂,你偷偷笑什么?”和畅撇撇嘴。她悄悄地感慨,没想到自己和阿三竟然熟络得这样快,刚才阿三不经意间的笑容,真是腼腆得可爱。  阿三又笑了笑,却不再接她的话,拍拍裤腿起身去拿炸鸡了。  吃上了炸鸡,和畅忍不住道出心底疑惑:“如果觉得某件事是没有意义的,该怎么办?”  “可以具体一些吗?”  和畅想了想,便讲起一个久远的故事:“初中的时候,我参与保护动物的主题活动,在志愿者们那里听说了‘虐猫者’这类人的存在,那时我才十二岁,面对网络上那些对小动物们用高跟鞋踩、用刀子捅、甚至拿开水浇的视频,我的心情唯有害怕。后来,我真的在现实中遇见了那样的人,那个人竟是我的同学,我之前没有想到平日里和气又普通的他,竟然有这样黑暗的一面。当时的我,碰巧看见了他正在施暴的情形,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冲上去救下了那只饱经蹂躏的小猫。那只猫太惨了,它已经瞎了一只眼,浑身是血污和泥污,在我的怀里却还是高贵地一声也不吭,静静舔着肚子上一缕垂下来的烂皮,我哭着送它去救治……然而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最恐怖的事!”  阿三渐渐苦痛地皱起了眉,流露出不忍想象那残忍场面的神情,但他还是问下去:“那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那个‘虐猫者’他根本不讨厌猫。他甚至很喜欢小动物,正常状态下一点也不凶恶。他告诉我,自己只是必须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快乐,如果不这样就会心痒难耐,就像沾了烟酒的人戒不掉这笔开销,就像现代人品尝了科技文明的禁果,就再也戒不掉玩手机……阿三你知道吗,原来我根本没有救下那只猫,阻止了他伤害这一只,他还是会在不久的某天控制不住那欲望,对另一只动物下手的。就算这个人不再是‘虐猫者’,地球上依然存在千千万万个不去虐待动物,就无法快乐的人啊。”  “所以你,不明白人为何作为?”阿三渐渐明白了:“你认为正在做的某件事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小时候救猫一样,只是让要死的猫换成另一只而已。”  “对。”  和畅忽然明白,为何从幼儿园起就常任三好学生的自己,竟然情愿和这个红发青年无话不谈了。阿三虽身在市井,却有着极高的感知共情力,总能敏锐地理解和畅的思绪所在。他们是真正相知的两个人。  “十七岁时,我也知道中国还有成千上万个花鸟市场,工厂里生产着一大堆的牢笼。我还是放走了那个花鸟市场的鸟。”阿三缓缓地说:“只是因为她说,那里的鸟儿很可怜。”  “她,又是她。”和畅低声重复。  和畅忽然莫名地烦闷,她渐渐抬高声音:“难道你的生活只有她吗?从前的你为了她一句话,冒险去干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现在的你没有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意义!你把自己生命的意义寄托在那位天使身上,以为没有了她活着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浑浑噩噩,不舍得为你自己还有我们其他人好好活,真是笨蛋!”  和畅胡乱说了这一通后,垂下头通红着脸不再言语,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起伏伏。过了良久,她听见阿三低沉而坚定地掷下一句话:“现在的我,确实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你等我。”    和畅走进家门,才想起自己手臂上还搭着阿三的夹克,她抬眼便望见那张小女孩的相片,和畅想,或许阿三是对的,她和照片中的小女孩毕竟无感情。而对于妈妈,因为是她,所以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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