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上还有几处较重的伤处动则便会隐隐作痛,其余地方倒也还好,这样便可以不用那丫头每日里睡前等着帮他宽衣了,毕竟多少有些不便。
回想起那晚,小姑娘围着他,硬是要帮他宽了衣才回去睡觉的场景,景燚心里却是觉着三分无奈七分好笑,小丫头还真是倔呢。
此后每晚,小姑娘总会在睡前来到他的屋子,等着为他换了衣袍躺下后便才离去,而必然的,每日晨起,屋子里必能看到小姑娘的身影,在等着为他宽衣,打水洗漱。
正好,今晚便与她说罢,他伤已痊愈了大半,可以不用为他宽衣了。
照着时间,这个时候大哥哥该要睡下了,虞槡起身去了景燚的屋子。
大哥哥还伤着呢,阿爹常说“伤筋动骨须百日”,她去帮大哥哥换衣服吧,以前阿爹受伤了阿娘也帮阿爹换衣服的,她晓得的,免得大哥哥又伤了自己。
虞槡迈着欢快的步伐推开了房门,就见景燚正在换衣服,忙走到他跟前去,作势就要去脱他身上的衣服,虞槡皱眉,“大哥哥怎的还自己动起手了呢?”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景燚避开她的手道。
虞槡就这样看着他,双手慢慢放下,眸子里从疑惑到失落,而后垂下头,看不到她的神色。
景燚当然也瞧见了小姑娘眼底的失落,知晓她是误会了,于是缓缓开口道:“我伤已好了大半,可以自己宽衣了,你也不必每日里都等那么晚了,以后早些睡吧。”
等到他话毕,小姑娘的眼里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而后惦着轻快的脚步离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情绪变化,景燚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低声呢喃了一句“呵,真是孩子心性。”
景燚不知道的是,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包容。
景燚发现今日的小姑娘有些太过于安静了,竟然半日都不见她来跟前晃悠,不知她在做些什么,景燚想着便起身去看个究竟。
院子的竹摇椅上,小丫头躺在上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一边晃着摇椅,一边盯着手里的书。
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摇椅上的人儿笑靥如花,动人心魄,仿佛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那笑意真是勾人而不自知。
景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晃晃悠悠,如身在云端,浮浮沉沉,好些片刻才落地。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景燚揉揉眉心,稍作屏气凝神,这才走了过去。
“看什么东西这般有趣?”景燚轻声问。
小姑娘听到他的话便笑意盈盈地把手里的书给他看,似是想把有趣的东西也分享给他。
看到书封时景燚却是眼皮跳了一下,怎的还是被她发现了,他不是将那话本子藏于床垫下了么?
景燚眉头微蹙看着手里这本名为《霸道夫君寻妻记》的话本开口问道:“好看么?”
小姑娘似是不解他为何如此问,倒是颇为诚实地点头答道:“好看的。”
景燚有些无奈,她倒是诚实,还说“好看”。
这些话本子景燚先前也并未瞧过里面究竟是写了些何物,他也不关心,只是瞧见朔月那不知女儿家脸面为何物的姑娘看过。
大周文风甚为开放,诸如此类的话本数不胜数,京城里有不少贵妇名媛在看,却也是遮遮掩掩躲藏着看,任谁也做不到她这般看得自然,光天化日之下,怡然自得。
莫不是这话本是朔月去挑的?清风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作弄他,那便只有朔月了,几日不教训她,她许是皮痒了,看来得让她去好好儿“历练历练”了,景燚如是想。
今晚便唤清风来,让他好好安排些事儿给朔月做做,省得她闲。
“好看那便看吧。”景燚对着小姑娘说。
哪里知道小姑娘却是把书推到了他的怀里,巧笑倩兮道:“念,想听。”
景燚闻言眉头一跳,再看话本里描述的内容时,脸色更是铁青,“大柱颇为霸道地搂住了眼前娇俏的人儿,不管旁的,低头便要去啄倩娘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再看小姑娘清澈的眼睛,还带着些期许,景燚索性岔开话题道:“想听更有趣的吗?”
小姑娘听到有比这话本更有趣的故事可以听时,眼睛都冒着亮光,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口。
景燚心里却是在想,小孩子都喜欢听什么故事呢?
“许久以前,有一只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虞槡:这话本子好看哒!
景燚:是么?那有我好看吗?嗯?
虞槡:“……”,额⊙?⊙!
☆、名字
是夜,墨色笼罩着这林中深处的小屋,静谧如斯的屋子里忽而闪进一个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那窗户是何时打开又关上的。
“主子。”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清风抱拳在景燚的面前站定。
“清风,你可知我为何深夜唤你来此?”景燚睨了一眼立于身前的人,声线微冷道。
今晚的景燚耐心似乎格外地好,慵慵懒懒地喝着茶,手指似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着,如若此时的他面色不那么冷,那便如问询家常便饭一般了罢。
清风知晓主子的性子,这许是有人要遭殃了,但却是第一次见主子如此地有耐心,于是躬身道:“清风愚钝,请主子明示。”
清风话毕,景燚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过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问:“朔月呢?”
听到这话,清风便是了然,又是朔月这丫头皮痒了招惹到主子,这丫头还真是死性不改呢。
可是,朔月近日并未给主子惹祸,怎的……?清风眼皮一跳,想起了一件事,前几日主子吩咐他去办的事,好像……那话本子就是朔月给挑的,后来他也并未细细检查,就急忙给主子送了来。
原来,症结在这儿。
清风眼神并无任何躲闪,一字一顿开口道:“朔月现下人在府里。”
景燚又轻啄了一口茶遂才放下茶盏道:“哼,她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罢了,安排她去邀月阁,给她三月时间,让她带回来我想要的东西。”
邀月阁?!主子竟让朔月去那个地方吗?那里面的人,若非自愿而去,便是触到了主子的逆鳞,被罚去的。朔月一个姑娘家……清风闻言也只能从命,毕竟主子向来说一不二。
“是,主子。”清风抱拳躬身道,没有一点儿袒护之意。
景燚知晓他们师兄妹情深,清风许是怜惜他这师妹,于是接着道:“让人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且让她易容罢。”
“谢过主子。”清风知晓,主子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了,况且还准了她易容和用新的身份,这便意味着朔月还能回来的。
“下去吧,密切关注朝中局势,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刻报于我。”景燚轻揉着眉心道。
“是。”话毕便只见一阵风呼啸着撞开了窗户,屋内早已不见了清风的踪影。
一早,景燚便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给闹醒了。
小丫头又在做什么?景燚和上衣袍,缓缓打开了房门。
景燚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真挚的笑容,干净纯明,直击人心。
见过她娇羞时的笑容,也见过她娇憨乖巧的模样,还有那天午后摇椅上她娇柔妩媚的勾人场面,却是从未见过如此热烈明媚却又干净纯粹的她。
或许正是因为她不谙世事,她的眼眸里瞧见的皆是这世间光明的一面,才能教她如此美好单纯罢,景燚如是想。
景燚却是生出了一个想要一辈子护住这种美好的念头,就像想要护住母妃留给他的念想那般。
小姑娘怀里还抱着那只捡来的兔子,小兔子已经长胖了许多,软软的一团乖巧地伏在她怀里,而兔子的主人此时却是“咯咯”笑着逗弄着躺在地上打滚儿的啸天。
景燚瞧着这画面,莫名地喜感涌上心头,嘴角不自觉勾起,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又一次失态,景燚抬手,食指指腹摩挲了下嘴角的弧度,不由得蹙眉。
景燚很是不喜这种心绪被人掌控的感觉,作为他这样的一个人,情绪举止被随意牵动可不是什么好事,且还是因为一个小丫头!
这便更不是什么好事了。
虞槡后知后觉有人在看着她,卜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景燚,逆着光,灰白长袍,更显他的风姿绰约,“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虞槡忍不住暗叹道。
景燚看着小姑娘看他看得呆愣的模样,心中那点郁结荡然无存,随风而去。
只见小姑娘停止了逗弄啸天,放下怀里的兔子,几步奔到他跟前来,拉着他的袖口便要往外走,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跑进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小木桶。
“你要带我去哪里?”景燚问小姑娘。他还真有几分好奇这丫头会带他去什么地方呢。
小丫头闻言并未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他而后歪着头对他眨眼一笑,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景燚无奈,只好作罢,任由她牵着往前走。
一路走来,景燚这才发现,这云雾山中确实很漂亮,层林尽染,遗憾他在这山中住了那么些日子却并未好好瞧瞧这景致。
小姑娘牵着他在错综复杂的丛林里七拐八拐往前走着,看来她对这林中地形很是熟悉,怪不得能够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发现受伤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