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奂见她们过来,人一跳起来,立马窜到那个长发的女孩子面前,着急地解释着:
“晚晚学姐,不是那样啊……我没想打他的,是他先骂我的,他说,他说……让我别缠着你,别烦你了。”
“他都说了,让你别烦我了,”晚晚沉了沉声说,“还有,你不要再让夏彤骗我们过来了,也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你送我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
“是,我让夏彤骗你过来,是我不对……”
夏彤听了这话,埋在她怀里又开始哭:“对不起,我,我也想不到,他说社团的人给你准备了生日会……我就叫你们过来了。”
然后对着那个满头血的男孩子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谷一宁,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真对不起……”
晚晚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快送谷一宁去医院吧。”
谷一宁的几个同伴把受伤的他扶起来,恨恨地瞪着金奂,“就是,走吧,先把人送医院吧。这闹得什么事儿啊?”
“医院离这儿得多久啊?”
“出租车进不来棠街,我们得去街口打车……”
说着,他们三三两两地往门口走去了。
待他们走出一段,许久都没说话的沈知昼突然出声,吩咐虎仔说:“去,送那个男生去医院。”
虎仔有些为难:“刚才……不是还说……轰出去吗?”
沈知昼横他一眼:“头都烂了,送医院死了怎么办?我这里要来警察的,蠢吗你?有没有脑子?”
“是、是……”虎仔说着,额头嗖嗖开始冒冷汗,“我去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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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和夏彤一起走出去,下意识地回头。
侧眸的一瞬,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那个男人。
他坐在那里,如这夜色。喑哑,黑,且沉。
不动声色。
他凉薄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眸色沉了沉。
然后,移开视线。
她心里一惊。
刚才过去前,她知道那些人是黑社会,所以只顾着和金奂说话,目光都不敢挪一下。
她鼓足了勇气来这里,但是还是打心底害怕他们。
可这一刻,她的感觉里,却没了害怕。
他回家了。
她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只是捏了捏百裙摆,拉着夏彤,一直向门外走了。
一群学生也被阿阚和虎仔他们推搡着,作鸟兽散。
“沈晚晚!你站住!”金奂喊着,三步两步地就要追出去,“你站住,你不许跟他走!”
“——喂。”
他才跑了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扯住了。
身后的那个男人比他高出了太多太多,凛冽的气息压下来,一手拎着他。
才抽过烟,男人的声线低沉而喑哑,压抑着极大、极盛的怒意:“去哪儿呢?”
金奂看着他,哆嗦着说:“去追人啊。”
“追人?”沈知昼意味不明地笑了,扬起下巴,点了点那个女孩子纤瘦的背影,“追她啊?”
“……”
沈知昼冷笑起来:“离她远一点,知道吗?”
金奂一头雾水:“为、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很不爽,知道吗,”他笑着,“还有,刚才你不是说我是你爸爸吗?爸爸说话,你不听吗?”
“大哥,我、我错了……”金奂的态度当即软下来,“我就是瞎说的,吓吓人罢了……我爸之前是这里的……”
“金三是你什么人?”
“我爸……”金奂怕他不信,立刻说,“这个真的是……我爸。”
“行,”沈知昼换了副口气,笑了笑,“女孩子不能乱追,爹也不能乱认,知道吗?”
随后他松了手,撒开金奂:“滚吧。”
金奂浑身一抖,跌到地上。
沈知昼见他半天没动静,又问:“还不滚?舍不得这里了,还是替你爹舍不得这场子,嗯?”
“滚、我滚……”金奂连滚带爬地起来。
没走两步,沈知昼却又叫住他:“刚才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金奂是彻底怕了眼前这男人,“不、不能乱认爹……”
“乖啊,小王八蛋。”
金奂跌跌撞撞地跑了,这方刚静下来,人散了大半,沈知昼不觉有些烦闷,随意解开领口的扣子,有些虚脱地靠在沙发里阖眸养神。
过了会儿,一个手下过来,靠在他耳旁低声地说了句:
“哥,查到褚秦的行踪了。”
褚秦是林问江手下一个得力干将,前些日子他莫名消失了两三个月都不见人。
沈知昼加入林氏后,褚秦怕他前来分羹于是对他处处针对,加上前阵子沈知昼接手了褚秦原来管的地下拳场,两人之间火-药-味儿更浓。
出于之前的教训,他派人私下里去查褚秦的动向,这下终于有了消息。
“他最近……在帮林先生查人。”
“哦,是吗。”
沈知昼心底冷笑了声。
林问江让褚秦查人,而他也在查褚秦。
有点儿意思。
递过来的手机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跟拍的褚秦。
褚秦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出现在一个风景优雅的小区里,不紧不慢地跟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
照片只拍到了她侧脸。
女孩子一头柔顺长发,明眸樱唇,皮肤白皙,眼神清澈而坚定,整个人纯洁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沈知昼倏地起身,大阔步地往门外走去。
第21章 暮色(2)
晚晚和一群人从兰黛出来, 她牵着夏彤的那只手还在发抖。
夏彤也不哭了,三五下擦干了眼泪, 转头问:“你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害怕金奂吗?”
她摇头:“没事, 送谷一宁去医院吧。”
“唉, 这闹得什么事儿啊,”夏彤无奈地说, “金奂那小子就是欠抽,你看他刚才被里面那群黑社会吓得屁滚尿流的, 拿酒瓶儿砸人脑袋的时候怎么不见他那么怂?”
正说着,谷一宁被几个社团的同学扶着出来。
他脑门儿上缠着乱七八糟的绷带,被血浸湿了,不过血已经止住了。
刚被打完那会儿他整个人都有点儿懵, 这会儿稍清醒了一些。
周围人左右问了他半天情况怎么样, 他都说没事了。
夏彤擦干了眼泪,问:“我们报警吗?”
“就是啊,报警吧,金奂这么闹谁受得了啊?让警察找到学校去, 开除了得了。”
“这也不是在学校范围内闹事吧……警察能管吗?”
最终是谷一宁摇了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去医院吧。”
“谷一宁你可真怂。”
“我怂你妈呢?你挨一瓶子试试?”
“算了算了, 别吵了,赶紧去医院吧。”
棠街这一片因为乱,治安差, 出租车一般都不进来,所以来往车辆甚少,他们要一直沿路出去,在街口才能拦到车。
从兰黛出来了个长得很高,很结实,身形魁梧的男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寸头,面容倒还算和善,过来对他们说:
“我们老板说了,让我送你们去医院,这条街挺乱的也不好打车,这么晚了……”
“不用了,”谷一宁看了他一眼,先回绝了,“我们出去打车吧。”
“谷一宁,你行吗?”
“别强撑着啊,你这脑袋是要缝针的。”
“你他妈别脑子被打坏了,还要高考呢——”
谷一宁二话不说,甩开搀扶他的人,就往街口的方向走去,赌气似的。晚晚和夏彤他们见状赶紧跟上去。
一条街很长,曲里拐弯的,走出去少说也得十分钟,谷一宁估计是还没缓过劲儿,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飘忽。
晚晚跟上前,不由地问:“谷一宁,你真的行吗?”
“我可以的,”谷一宁看了她一眼,沉了沉声,颇为忿忿地说,“我一瓶子都能挨,有什么不行的?”
语气颇为抱怨,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四下无声。
夏彤在他身后小声地说了句:“跟谁发脾气呢……又不是我们打的你。”
谷一宁听到了,回头瞪了她一眼,她赶紧就拉着晚晚走到另一边去了。
晚九点,一条街灯红酒绿,色彩旖旎。
各式各样的招牌和店面挤在一起,在夜色和酒精的共同催眠下,形形色色的人们或醉或醒,勾肩搭背地穿梭在诡谲的迷幻之间。
晚晚拉着夏彤避开了个臭气熏天的水沟。
旁边有个男人佝偻着背,伏在垃圾桶上呕吐不止,秽物如瀑泄了一地,醉的不轻。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心情更为不快。
今天周五,本来她放学回家准备吃个饭就待在家里的,然后夏彤打电话过来说他们排球社在兰黛给她准备了个生日趴,非给她拽去了。
她一开始就不想去的,生日昨天就过了不说,明天早上还要去学校补课,但夏彤一再说那边都布置好了,而她也是社团骨干,耐不住盛情相邀,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她总觉得有人跟踪她。那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总之让人非常不安。
她让夏彤打车来她家小区楼下,才敢出门。
上车才发现车里还坐着谷一宁。谷一宁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他们排球社的社长,不过他们高三了,这职位形同虚设,马上就要和下一届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