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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 完结+番外 (勖力)


  始终不肯灵台清明地去想一想,世间,唯独感情不能拿来慷慨。

  “言晏,我……”
  “别说。”
  夜色吞了远方的半城风雨,言晏侧脸别开蒋文煜的目光,轻而易举地教他休住了唇齿间的冲动。

  她可以简单利索地拒绝任何她不想消受的男人馈赠。
  可是却不能坦然地对蒋文煜理直气壮。
  她顷刻乱得很,乱他的性向不该这么糊涂,乱她素日里竟半点没瞧出他们的变质,乱她这样急切地一句打断,会不会伤及到他的面颜。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父亲病重的时候,在医院楼下,如此草率地与她谈这些变了味的情感。
  言晏真真心乱如麻。
  她一脚踏进夜雨里,蒋文煜在身后喊她一声,她没有回首,他也没有追。
  或许,彼此,颜面都折损了些。

  *
  市立医院本部在老城区,一条南北窄街,将住院楼一分为二。
  偏偏东西两楼的车辆各自汇入这条窄街上,夜色正浓,拦上风雨,醒目的、连贯的刹车灯,由南至北,通明着。
  好容易车流开始有动的痕迹了。
  她站在西楼街边,要去东街拐弯的地铁口,穿马路的时候,被争分夺秒的计程车司机差点车头碰身,司机操着本地话,骂骂嚷嚷的,言晏也不觉理亏,红灯闯到底了,才要往前走,身后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不住的缓缓车流,容不得他们在这马路中心互相质疑。
  言晏发蒙的脑袋,晃晃荡荡,被他如提一件报失复得的行李一般,不声不响地塞进车里。

  言晏的伞还在蒋文煜手里,她淋了会儿雨,头发一溜溜的,白色防风衣上也有水珠在滑,冷不丁地坐进冷气里,她不禁狠狠打了个喷嚏。
  周是安抽着纸巾盒的纸,自顾自地揩拭着衣肩和脸上的雨渍。
  不理会她身上的潮,侧侧身子,坐向她,“像丢了魂地在马路中央冲什么?”

  周是安还是贯日的那一身黑白色,半个多月没见他,他好像清瘦了些,声音沉沉的,尾音里有些嘶哑的痕迹。
  车内开着顶灯照明,暖光在他周身,言晏看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心里克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像是灌了一把火,在烧,在腾……
  言晏生怕一转眼,就剩一把灰烬。

  “来医院的?谁有事了?……,说话!”周是安盘问不得,一边从他外套里掏出丝帕给言晏揩脸上、发上的水,一边命令她开口。
  言晏这次没躲他的手,任由他替她揩了两下,自己接过帕子。
  她回首看不远处的医院门口,她看不到蒋文煜的。
  这心不在焉的态度,显然不招周是安喜欢,他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向他,“问你话呢?”

  眼下,她可以回答蒋文煜的问题了,是的,她是认真了,认真喜欢周是安。
  喜欢他不期然出现带给她的悸动,喜欢他带着愠怒的腔调问她问题,喜欢他迫近她气息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晕眩感。
  她庆幸,她喜欢他,不受任何道德约束。
  她头一次有种□□昏头的感觉,想还他上次那个促狭的吻,想告诉他,其实,多时不见,她很想念他。

  不过,始终只是头脑风暴。
  他司机还在,即便不在,言晏这脸皮比命贵的觉悟,也始终不能教她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

  “我饿了。”她朝周是安开口。

  *
  抛开能偶遇她的惊喜不谈。
  周是安瞧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那久违后的气息混合,沾着些雨的潮气,湿哒哒的,蒙在他的感官上,心血上。
  有种窒息濒临的快感。
  她朝他说了句什么?

  周是安想起兄长点拨他的那番话,是,父母未必同意他找一个孩子气十足的伴侣。
  可是他也未必多城府厚重。
  他始终还是有顽劣的心。
  他没多少功名利禄、前程抱负的忧虑。
  他戏谑过,周家的那些优质血统,悉数都没传承给他。
  他不辞辛劳的奔波,与其说安身立命,不如说,是想着,遇上投契的人,
  能心无旁骛地,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不问劫或缘。

第36章 第十二章、黄梅时节(

周是安去了趟比利时。
  姑表亲在那里完婚,周是安的父亲作为娘舅,姑妈家有邀请他父母去观礼。
  可叹,周父年纪大了,实在经不住这来回的机程疲劳。
  他作为次子,又单身汉,自然要替父母跑这一趟。

  折返回来,周母就病了,胃体间质瘤,好在病理分析是良性的,医生知会家属,间质瘤本身是属于交界性肿瘤,也就是处于良恶性之间的,手术以后,也是有复发几率的,如果出现复发,下次可能就没眼下这么乐观了。
  周是安呷一口普洱,给言晏交代,为何在医院能碰上她。
  他们坐的位置临窗,风雨暂时休住,中式的槛窗,半开一扇,凭栏,能听见蛙声,能闻见粉花碧木的香气,静动牵掣间能叫人听好些时间的神。

  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大家竟往医院去了,言晏觉得话说到这里,她始终还是要宽慰些什么,这是起码的礼貌,“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起码这次是万幸的,今后要劝你母亲定期检查,防微杜渐。”
  周是安搁下手上的茶杯,隔着些茶雾,一张四方桌,他严阵以待的嘲讽,“了不得,认识你几年了,今天头一遭对我这么客气有加。”
  言晏对于他的不领情,好像意料之中,她全然没脾气。

  服务生正好上菜,周是安收起玩趣的心,拿湿帕子擦擦手,关照对面的她吃饭。
  周是安替她点了道汤盅,佛跳墙。言晏却对着汤盅,食不知味,汤匙一直翻看着盅里的食材,却迟迟不入口。

  “不是喊饿的嘛,这会儿又不吃了,还是技痒了,在偷师?”
  周是安说,这里的私房菜都是最寻常的家庭做法,哪怕是这道名菜佛跳墙亦如是,他让言晏别翻了,翻不出天九翅,当然,即便最寻常的做法,言晏也偷不得师。

  每个厨师都有他独特的一味配方,哪怕食材配比精准无疑,起锅,入口,你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差什么呢?
  “差点精髓,每个厨子特有的精髓,差他手里的那点人情味。”

  周是安也不动筷子,就这么神神叨叨地坐在言晏对面和她谈这些不着边的话题。
  言晏看他再抓一把瓜子,懒散地侧身依窗栏,才意识到他不陪着她一起吃,“你不吃?”她问他。

  他自顾自地剥瓜子,指指手边的茶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这一桌子菜,她一个人吃?

  “今儿是十五,我母亲初一、十五都是吃素的,她在医院躺着,我就替她守一次斋戒吧。”周是安随口解释给她听。
  “哦。”

  不痛不痒的话题,都被他们关照了个遍,言晏也告诉周是安,去医院是探蒋文煜父亲的病。
  “嗯,所以,失魂落魄是为了蒋文煜?”周是安知道言晏与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会深究这失落间的旁意。
  言晏不出声,他当她默认。

  言晏好几次想鼓起勇气问他个问题,又怕弄巧成拙,闷闷作罢。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一顿饭。

  他们出庭院的时候,雨全然停住了,吃饭前周是安没让司机等,打发了自己的车子。
  眼下,言晏错了半个身,在他身后,跟班似的走着。
  私房菜的老板与周是安再会,还让他给周父带好,看得出,他是这里的常客。
  言晏心上在盘算这么个念头,没成想,他回首瞧她一眼,跟她道,“你外公过世后,我父母就换到这里吃私房菜,十来年了。”
  他能听到她的心事。

  言晏心神散着,出了那栋别院,踩了块水洼地,鞋面全浸了水,透到里子里,湿漉漉的。
  周是安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且笑她。
  “当心点!”他事后诸葛。

  平日里言晏见他,都是高跟鞋居多,今天休息日,她穿了双白色帆布鞋,雨天灌了水,难受不谈,这么冒冒失失的,她尤为难堪。
  足足比他矮一个头不止,言晏要看他,势必得抬起头,今天,他又好像尤为地惜字如金。
  言晏理解为是他母亲因病住院的缘故。

  “李修齐那事,没人再议论你了?”
  他说着,伸手来拉言晏的手臂。
  言晏应着他的话,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议不议论,反正我始终是一个谈资。”
  不知是她的话,还是她躲闪的太笨,总之,周是安冷哼了一声。

  “花还喜欢嘛?”他换一个话题。
  言晏不答。

  “这半个月没得闲,刚回来,亲娘又病了,实在脱不开身想儿女情长,……,有点可惜……”周是安故意说话大喘气。
  言晏抬头望他,雨后的微微南风里,有尘土的气息,有漂浮的热气,他身后的灌木里,还有早桂的甜香,她怔怔听他再道,“浪费了半个月的试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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