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他平时那么喜欢吃的荷包蛋,关键时刻竟也会这样的残忍。两个盘里一个装着一个,一个装着两个,那装两个的,是特意给自己的吗?
为什么不是每盘一个?
这简直要命了,跟记忆中25号那天的清早一模一样。
文昊彻底发蒙了。
“这么快洗完了?”正在摆筷子的琼琼不可思议道。
“为什么给我两个?”文昊现在只想知道她下一句的回答。
“不为什么。”琼琼低头继续摆着筷子,看似随意的笑说。
不为什么?这也跟文昊25号那天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到底哪个是梦境?
那天文昊没有选择再问,今天也没有。那天他在躲避他即将到来的三十岁的生日,今天则是不敢相信的时间倒流。
时间真的倒流了吗?
很简单,他只需再去一个地方就一切了然了。那就是会展中心的A4馆。
那里26号也就是文昊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将举行一场七千多人的某运动保健公司的销售酒会,25号这天必须把所有椅子摆完。
文昊一声不吭,假装正常,陪琼琼吃过早餐,忐忑着匆匆下楼坐公交,来到会展中心的A4馆前。
按着正常的流程,他每天早上八点到了这,应该先上C3馆二楼的一个偏僻的楼梯角集中向林老板报到。今天他没这个心思,下了公交,直奔A4馆。
偌大的室内展馆,将近五千个平方,舞台已经搭好了,场景音响等其它部门正在陆续续的往里抬东西,也都快完工了。
文昊所在的家政公司的任务是摆好舞台下这七千多张椅子,并在每张椅子上发一瓶水。
发水是明天的事,今天的主要工作还是把没摆完的椅子摆完。
下仓库拉椅子,一张张一排排摆放挪列整齐,再将这些椅子拿扎带或铁丝捆好,防止到时来参加酒会的人随意移动椅子,现场乱成一锅粥。
工作很简单,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中午午休管饭,一天一百,陆陆续续的文昊已在这兼职了两个年头。
有工作有时间便去,一个月工作二十天左右。有时也有加班,一个月下来所挣的钱,刚好够他交房租水电生活费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钱,每个月琼琼所花在他身上的远不止这些。
眼前的这一切,也几乎跟25号那天一模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文昊比那天早半个小时站在了这里,且林老板所带领的家政公司目前只有他一人。
他愣愣地看着其他人进出忙活,搬东西、搭行架、上音响、调整屏幕画面,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时空的裂缝里,看着这些曾看过的场景画面,而他们则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不一会,手机响起,林老板来催人了,问他到哪了。文昊接完电话后,又了时空的裂缝,接着看里面忙活的人继续忙活。
又不一会,林老板带着一群二三十外面套着某某家政蓝色马甲的人,一一从文昊身前经过。林老板经过时,顺手也塞了件蓝色的马甲给他,并说了些什么,文昊一句没听见。
一整天他都站在这时空的裂缝里,穿着蓝色马甲,拿着扎带,一排排只管自己麻木地扎着凳脚,谁也不与交流。
这是真的,他真的回到了2018年的11月的25日。
中午吃饭休息时,原本还有一丝的侥幸,但当他翻开手机,看到这天勇士的战绩跟比分,以及库里的精彩表现,他彻底相信了。这不是梦境,他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而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琼琼也不例外。
第006章琼琼的尸体
2018年11月24日。
这是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月租金3300。这是琼琼单方面的报价。
文昊曾偷偷打听过,这小区像他们这样精装修的屋子,少说也得六七千。琼琼是顾及他的感受,可即便如此,再加上一月五百的伙食水电费,每月文昊至少也得挣两千多。
这是他的极限。若再多交,他每月就只剩下打工,而没时间跟精力写作了。
文昊一边感动琼琼的用心良苦,一边嘲笑自己的没用。
尽量照顾他自尊的同时,又保证不至于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身为一个男人,这种日子也真是够了。
小区外马路对面是安踏特步鸿星尔克等知名企业的大楼一条街,这里离海边只有五六百米远。每天清早或傍晚,如果文昊没去打工,天气允许,琼琼总会死皮赖脸的拉着他去海边慢走。
去时从安踏特步鸿星尔克楼下经过,回来也一样,干净的小区,高档的商务区,蔚蓝的海,三点一线。
琼琼曾被安踏高薪聘请,为他们设计过好几款热卖的运动鞋。她还时不时的到海边写风,接受海与游人的赞美。
在文昊的眼里,她属于这里的一切,而自己充其量只配住在小区隔壁的城中村,房租每月五百,小窗不见天日,一个月衣服潮湿发霉,一年整个人霉变出疹。
在没重逢琼琼以前,文昊就住在隔壁的城中村。
每天出门仰望着高楼,缩坐在沙滩的角落,像是一条从这里爬走过的微不足道的毛毛小虫。人们之所以没有踩他,不是顾忌他有化蝶飞天的那天,他们压根看不见他,当他不存在。
这两年来,文昊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琼琼的影子。每当有人惊讶的得知他是琼琼的男朋友,他们的那种惊讶,越惊讶他便越想往影子里往地下钻。
身为男人,表面上他挺住了,也从没跟琼琼说起过这些。只因为他爱琼琼,爱是牺牲。
换做其她任何一个女子,或许他早就自尊使然离开了。
“昨天”从会展中心回来后,文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假如时间真的倒流了,难道他所能挽回的只有从前,不可以挽救未来吗?从前挺好的,他只是不想让琼琼死,尤其是死在等着给他过生日的时候。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要救活琼琼,想尽办法的救活她。既然时间可以倒流,那也一定能够顺流回去。可到底该怎么做呢?
回到从前,可以改变未来,现在的关键是,时间在倒流,他一天天的只往回走回到从前。就像他昨天回来前,明明跟林老板说了明天他不来了,结果今天早上快八点半,林老板还是打电话来催,问他怎么还没到。
因为如今今天的下一天不是明天,而是昨天。你在今天说的话,昨天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假如时间不能顺着走,就是给他一个时光机也没用。
假设当他坐上时光机,重新回到26日那天,阻止了琼琼的死亡,然后呢?如果时间依然倒着走,明天一定是25号,而不是27日,还不是相当于琼琼只活到了26号他三十岁生日的那天。
再或者他先坐时光机到26号,先把琼琼救了,再坐着它去到2019年乃或2099年,琼琼还会在吗?
如果可以,文昊希望自己跟她是在两人相濡以沫都白发苍苍后再重走时光,再慢慢的一天天的走回青春年少。而不是在他三十岁生日的这天,就开始重走。
两人一共才认识五年,五年对于文昊来说,太短太短了。他真的很爱她。
如今唯一的可能,还是得把时间顺着流回来。听着荒诞,但这离奇的事已经真真切切的在他身上发生了。
文昊原以为像这样的事,只有在他所构思的中才会出现。他仿佛是走进自己所构想中的里去了。
他当时在构思这部时,给书中男女主人公所设定的情境是,他们不可能再重新回到时间的正常轨道,只能一天天一年年的往回走,从老年一直走到童年。
他们是幸福的,白头偕老后又倒着重走了一回青春。而现实中的他,才三十岁就倒走青春了。
文昊希望自己不会这么倒霉,毕竟这不是,他不止要救活琼琼,更要救回彼此的未来。
他试着努力回想26、27号那两天从早到晚的每一个细节,但愿能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平时早上琼琼一般六点半起床,下楼为文昊买油条,回来后再准备草莓汁牛奶面包荷包蛋,七点准时叫文昊起床洗脸吃饭。
26号那天文昊因为要提前半小时到会展中心,也是为了躲她,趁她下楼买油条时,偷偷溜走了。
琼琼猜到他的心思,白天一个询问的电话也没有,直到傍晚六点才打电话问文昊什么时候回来,生日晚餐她已经准备好了。
文昊却跟她说了加班的事,得很晚才回去。即便这样,琼琼也只是在电话里稍微埋怨了两句,并说她会等他回来。
文昊当时心里的那个针扎,到现在也挥之不去。他感受的全是琼琼满满的爱,而他却这样的对待琼琼。有时候他特别希望琼琼能冲他大声地发脾气,哪怕揍他两拳踢他两脚也没关系。她越是这样,反而显得他越窝囊。
凌晨一点加班结束,文昊仍不敢第一时间回家,怕执着的琼琼还没睡,还在等着。他独自垂头慢慢从会展中心的海边溜达回来,凌晨三点才到所住的何厝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