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张珩苦笑,“我从你们项目立项开始就关注了,AD病的药物研发我已经关注了好多年,我很清楚制药过程。”
“患者是我奶奶,今年八十四岁了。”张珩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病历资料,“我知道我现在这么做可能不合规矩,但是你毕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他说的时候,看了一眼陆一心。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陆一心的爸爸居然也在这个项目里,刘米青的丈夫居然很早就已经从研究院出来单干了。
陆一心的未婚夫,和她爸爸是同事,甚至是她爸爸的上司。
真是乱七八糟的。
方永年没有马上接那叠病例,他侧了个身把陆一心藏在身后,微蹙着眉头看着张珩。
他现在有点不相信张珩对陆一心只做了那么一件坏事,这人看陆一心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我把临床负责人的名片给你。”方永年没有接病历,他递给张珩一张郑飞的名片,“项目里每个人负责的内容不同,我帮不了你太多的忙,抱歉。”
张珩也没动。
他知道他刚才看陆一心的眼神被方永年看到了,他看到方永年侧身的时候,西装裤下面的右腿线条。
他是个残疾人。
张珩的理智叫嚣着让他冷静,但是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加上工作以后一路高升的经历,让他现在身上的每一寸雄性荷尔蒙都在叫嚣。
陆一心,是他在局里那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能看入眼的女孩子,一开始只是看入了眼,但是到后来,好像莫名其妙的入了心。
她的未婚夫是个残疾人。
侧身的时候,会微微的有点跛。
这是他奶奶等待了很多年的机会,方永年连病例都没有接,直接就婉拒了。
为什么一个比他还大了一岁的的残疾人,能站在这里保护着他喜欢的女人,用这样疏离的表情拒绝他?
“我其实可以找刘主任的。”张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我知道刘主任的丈夫也在这个项目组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着方永年的眼睛的。
他在挑衅。
陆一心还在他部门下面,刘米青虽然高了他一级,但是他在省局,刘米青在地级市。
他希望方永年好好想想,在这样的关系下面,他还要不要这么毫不犹豫的直接就拒绝他的要求。
他觉得他自己有傲气的资格。
“我是一心的未婚夫。”方永年拉住了瞪着眼睛突然炸毛的陆一心,“你找刘主任和找我都是一样的。”
“制药的目的就是为了治疗疾病,我们不会拒绝需要帮助的病患。”
“但是临床在什么时期,需要什么样的受试人群,这都是由临床专家和相关医院制定计划的。”
“人命关天的事情,不存在走后门的可能,我们同意,药监局也不会同意。”
方永年说的很慢,一字一字的。
陆一心慢慢的被他顺毛,自家男人帅到整个大厅都在发光,衬得这个张珩突然之间就变得颓丧灰色了。
张珩涨红着脸一声不吭。
方永年把名片放到了他手里。
“我晚上还有会。”他准备走了,好不容易能溜出来,他打算和陆一心吃顿晚饭再回公司。
他们两个走的时候都没有回头,把张珩一个人丢在大厅里。
陆一心隐隐约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开始气乎乎的,到后面似乎被哄好了,声音又开始甜腻腻。
张珩捏着那张名片,名片边缘几乎要嵌到掌心里。
他一直都知道他赢不了。
但是,他没想到他会输的那么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一边腻腻歪歪一边走点剧情哈,话说明天双更最好准时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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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除了吃饭把你丢饭店门口那件事之外, 张珩真的没有再为难你?”陆一心前两天嚷着想吃手握寿司, 所以方永年把晚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日式居酒屋。
外面的店门很小, 里面九曲十八弯的,座位间隔很大,隐私感不错。
陆一心东张西望了一会, 摇了摇头。
“其实应该有。”她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我感觉我们部门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方永年:“……”
“但是他一没有潜规则我,二没有无缘无故的让我加班,三也没有一点事情都不给我做让我晾在那里当咸鱼。”陆一心很困惑的歪着头,“其他的……他还能为难我什么?”
方永年打开菜单, 放弃追究。
陆一心说的那些都太下作太明目张胆了, 张珩这个人要面子应该不会做。
其他的,反正陆一心也感觉不到。
“别吃凉的。”他一边低头点菜一边把陆一心快要放到嘴巴里的冰水拿走, 把自己那杯大麦茶换给她。
陆一心噘嘴。
“你这个月生理期来的时候我要加班, 痛了没人管你。”方永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都没抬。
“不要做鬼脸。”他笑着抬头白了她一眼。
刚刚伸出舌头的陆一心又默默的把舌头缩了回去, 蹭到方永年这里跟着他点了几个菜,她就又开始闲不住。
“你为什么要把郑飞的名片给他呀。”她还在气张珩当时看到方永年义肢的时候的眼神。
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两个耳光子的那种眼神。
“临床样本很难找,如果他真的去找郑飞了, 评估一下也没有损失。”方永年点完菜合上菜单, 喝了一口陆一心刚才喝过的大麦茶。
陆一心没说话。
“他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方永年无奈了,开始安慰她。
他的残疾真的是陆一心的逆鳞,摸都摸不得。
“他看个屁, 他自己长得那个五短身材。”陆一心恶狠狠的。
方永年差点被大麦茶呛死,默默的放下茶杯。
“而且我觉得他这种人就算郑飞帮他了,他也不会感谢你的。”因为那一眼,她对张珩的印象分直接变成了负分。
“我要他感谢干什么。”方永年反问。
陆一心愣了愣,这次总算被顺毛了一点点。
“他刚才说他奶奶八十四岁了,递病例的时候我看到了其中一张报告单,AD中晚期了。”
“AD这种病在患病过程中造成的脑神经细胞损失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在做的这个药就算能够治疗AD,也只能抑制住后面的恶化,对她之前已经造成的脑损伤,是没有办法治愈的。”
“就算治好了,他奶奶也仍然没有办法认出他?”陆一心自动自发的把方永年的话翻译成了自己能懂的。
“嗯。”方永年点点头。
就算没有继续恶化,他们也没有办法把他奶奶恢复到健康时候的样子。
“所以AD中晚期的临床样本,我们能拿到的不多。”
既然是不可治愈的,愿意自愿投入到临床计划的患者就少了很多。
“为什么啊?”陆一心不太懂。
“因为就算能够治愈,患者家属也得照顾患者一辈子。”这句话,方永年说的很慢,“久病床前无孝子。”
AD中晚期的患者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活着就意味着身边得一直有人陪着,不管是家人还是护工,这是一项长期的磨人磨钱的事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陆一心低头,“如果那时候我外婆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在后期,我还是希望她是能被治愈的。”
除了后面彻底昏迷无知觉没办法自行吞咽的时期之外,她还醒着的时候,她仍然是希望她的外婆能够活下去的。
“就算是在后期,她偶尔还是会觉得我是我妈妈,她还是会抱着我唱小时候教过我的儿歌。”
“她偶尔还是会变成我的外婆。”
“如果去世了,就连这种偶尔都没有了。”
她很早就经历了生死,很早就懂得了所谓的去世,就是真的消失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被抹去了,你再想她的时候,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出现了。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连那些回忆都会变得模糊。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来上菜,方永年一直没说话,陆一心喝了一口大麦茶,也没开始动筷子。
陆一心的想法,并不是每一个成年人都会有的,有很多人对亲情血脉的感情,并没有陆一心那么深刻。
他说的,是社会上的普遍现象,而陆一心说的,是她的。
她的所有,都带着丰沛的感情,都带着暖色调,不管她是十岁、十八岁还是以后二十八岁,应该都不会变。
他就是被这样的陆一心重新带回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因为有陆一心,所以他仍然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美好。
制药很累希望很渺茫的的时候,他其实需要这样相信。
“吃吧。”他给她夹了一个手握,声音温柔。
他没有说很多安慰她的话,他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她吃饭,帮她把她不想吃的东西挑走,她觉得还不错的,他就再多点一份让她打包带回家当夜宵。
“那个张珩……”陆一心看着方永年,“他是知道的么?”